92.御前（1/2）

这大约能算是故人。

但陆萱之并不打算去相认。

赵离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收敛了神色，淡漠地扫了一眼陆萱之身后王荼的尸身，道：“你要见朕, 还到宫门口大吵大闹, 是为何事？”

“民女想问陛下，是不是从前大魏的子民，如今不配为人, 只能去死？”陆萱之声音没有半点的畏惧, 尽管在寒风中，仍然显得这样渺小。

赵离道：“这天下现在归属我大燕, 大魏的子民，就是我大燕的子民。朕自然不会希望朕的子民生活在苦难之中，朕也不会让朕的子民生活在绝望里面。”

陆萱之冷哼了一声，道：“那敢问陛下, 此人可是燕国官员？他为何奉了陛下的旨意到民女庄子上征收钱粮, 还要民女庄子上的人在这样寒冬腊月去修河堤？为何今日便要说民女是逆贼, 要取民女性命？”

赵离眉头皱起来, 侧头看向了身边的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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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 被拦在后头、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隋氏只觉得脑子一嗡, 整个人都要瘫软在地上。她几乎狼狈地抓住了旁边仆从的手，就转身要走——她已经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她想到昨日王荼带回家的那些东西, 顿时只觉得那些全是催命符。

然而她并没有能够走开, 一旁的禁卫既然看到了她, 还认出了她是王荼的夫人，便不会让她在此时离去。两个高大的禁卫架着她便到了赵离面前，接着便粗鲁地把她放在了地上。

隋氏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行了礼——她身旁便是王荼的尸身，她跪在地上，一转脸便把王荼那死不瞑目的样子看了个清楚明白，一时间，她竟然是只想要尖叫，可在宫门口，她却不敢发出更多声音，于是只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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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夏同麟看了一眼陆萱之，又看了一眼赵离，然后上前来道：“陛下，此事应有下情。陛下的旨意，是让京兆尹王荼给予这位陆娘子嘉奖，不仅有钱粮，还有各色吃穿用的物事，昨日便让人直接从内府中拨了两大车交给了王荼。今日陆娘子却说王荼去向她索要钱粮……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

赵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跪趴在陆萱之旁边的隋氏，又听着内侍细细说了昨日是怎么把东西运去了京兆府，然后才看向了陆萱之，道：“朕不曾给王荼向你索要钱粮的旨意，相反——就如方才夏将军所说那样，朕从内府给你拨了两大车东西，再有给予你的诰命，保你在京城不受欺压。朕从来没想过要区别对待什么大魏的子民或者大燕的子民。正如朕方才所说，这天下已经是朕的天下，如今天下的子民便都是朕的子民，朕便会对他们如子女一样疼爱。”

陆萱之抿了抿嘴唇，话说道这里，她已经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抬眼看向了赵离——她也很明白为什么赵离会耐着性子在宫门前，在北风中，说出了这么多的话语。这是为了说给旁人听、这是要让人知道，他赵离对待普通百姓是怎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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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大雪之下的凄惶，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陆萱之闭了闭眼睛，有些话她想说，她虽然明白不应当说出口，但此时此刻，或许是她的恻隐之心，或许是她所经历的一切，她还是选择了把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话语全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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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斗胆问陛下，假若真的爱民如子，为何当时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圈地之时，把普通百姓全都赶出家园？”陆萱之抬头看向了赵离，“那时候，百姓便不是百姓，人命便不是人命了吗？”

这话一出，周遭一片寂静，竟然没人敢去呵斥陆萱之，甚至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塞上，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赵离静默了一会儿，他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很久以前他在张贵妃宫中对眼前这个女人惊鸿一瞥的时候。

没有等到赵离的回答，陆萱之便继续说了下去。

“若当日百姓没有流离失所，今日便不会有这样多的流民，哪怕天气再冷，也不会冻死、饿死了那么多人！”她语气几乎是嘲讽的，“陛下在看到流民遍地的时候，可有想起从前的大魏？大魏还没亡呢！大魏的皇帝此时此刻就在南边，我想他此刻一定高兴极了。用不了多久，这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之中，就会再出现一个李武雄，或者很多个李武雄！当日李武雄是怎么带着人攻入了大魏的京城，他日便能重蹈覆辙！陛下以为，区区一个燕国，又能抵挡得了多少李武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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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被她说出口，赵离仅仅只是垂眸，却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夏同麟倒是急出了一头汗，他便万万没想到陆萱之竟然胆大到这样地步，竟然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来——且不论对错，这话便不是她能够说的。

周遭的内侍禁军还有闻讯而来的其他官员们，此时此刻也都是满头大汗，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赵离，等待着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能够给予一个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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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许久没有听过这样振聋发聩的话语。”出乎意料地，赵离并没有发怒，他平静地看向了一旁闻讯而来的官员们，随手指了一位御史，口中道，“你们身为御史，却为何一直看不到这些？是否因为现在已经耽于享乐，再看不见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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