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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飘几千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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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求之不得,小心谨慎,跟着商队同行,一路上到也平安无事。就这样大约走了三四天,终于同随行的商队进了宁西城。

黎玉华对宁西城极是熟悉,告别了商队,带着云瑾朝北走了大半里,便见到一座三清道观。云瑾想到她等下便能见到兄长,心里很是替她欢喜,黎玉华却忽然停下了脚:“云青,不如你就呆在宁西?”

这一路上,云瑾只告诉她自己叫云青,父母双亡。黎玉华推己及人,生怕自己回了家,云瑾就此又四处浪迹,便出言挽留。

云瑾笑了一笑,还未及答她,却见道观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衙役打扮的微胖男子,对着一个肤色黑黄的中年道士道:“这几封信,就拜托了,早些帮我送到王母庙里去……”

道士将手里的两封信纳入袖中,行了个揖礼。衙役挥了挥手,快步走了,道士正要回观,黎玉华高声叫道:“大哥……”走上前去。

道士的背影微微一抖,缓缓转过身来,见到黎玉华,也不甚激动,又行了一个揖礼:“道友回来了?”

“回来了。”黎玉华也打揖礼。

她没同黎玉山哭诉自己的经历,黎玉山也没有问。

好像他们的人生,无论坎坷还是安宁、久别还是重逢,本来就该是如此一样。

云瑾忽然觉得很是羡慕。

黎玉山目光望向云瑾,黎玉华忙道:“她救了我,如今没有地方去了,大哥,你可否让她住在咱们观里?”

黎玉山上下打量了云瑾几眼,皱起了眉头:“今夜先同你睡一宿吧。”

是夜云瑾同黎玉华同宿一房,这一路奔波,难得安稳,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黎玉华来了才将她推醒。云瑾睡眼惺松,见到黎玉华已经换做了道姑装扮,指着外头:“快点,黄头来找你了,快起来。”

“黄头?哪个黄头?”云瑾一头雾水。

“就是昨天那个黄衙头。”

云瑾想起那个胖衙役,虽不晓得他找她做什么,急忙简单梳洗了一下,又听见黎玉华轻声道:“大哥说你不能住在这里!”

云瑾一愣,笑道:“我等下便收拾……”

“不不不,”黎玉华打断了她,“大哥说,这个道观里,我同他是道友又是兄妹,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可你是个姑娘家,他还是个青壮男子,会惹人说闲话,毁了你清白的。所以他昨夜找了黄衙头,你若能住到黄头家,正好。”

“为何住他家正好?”云瑾奇怪道。

“他是衙头,谁敢欺负他家的人?再则……”黎玉华抿起嘴神秘地笑了,“你等下便晓得了。”

她带着云瑾到了观里,黄衙头正在三清像前搓着手,见到两人就叫道:“这就是云青吧?我家娘子说给她去见见,若是见得好,便留下她。要是我娘子不中意,我可就没办法了。”黎玉华冲着云瑾笑了笑,拉了黑马,陪着她跟黄衙头去他家。

走了不过半里路,黄衙头停下来:“到了。”

眼前热气腾腾,是个包子铺,旁边还有半间屋子,有几位客人在里面喝着豆腐脑吃着包子。蒸包子的笼屉后面,站着一个中年妇人,脸倒还秀气,可身子同黄衙头一般有些胖,前面肚子挺得大大的,显然是怀了身子,店里还跑着一大一小两个丫头。

黄衙头叫那妇人说:“娘子,我将那姑娘带来了。”

那妇人只顾着给客人拿包子馒头,没搭理他。黄衙头有些尴尬,朝云瑾嘿嘿地笑。

云瑾心中想笑,却又不想叫他难堪,忍着笑微微颔首,转了身瞧着对面。对面有一座半旧的小院子,大门紧闭,院里一棵大树伸出头来,院门口站了两个拿刀的衙役。

“那是什么地方?”云瑾低声道。黎玉华看了看,摇头:“以前是个破院子,我走之前还没人住,不晓得这两天出了什么事。”

突然有人拍云瑾的肩膀:“你瞧什么?”

云瑾一转头,原来就是那个怀着身子的妇人。云瑾连忙低了头,对她福了一福,说:“夫人。”

妇人大笑,对着店里的客人道:“这姑娘还文绉绉的,叫我夫人。”她平日里都是和贩夫走卒打交道,少有人这样称呼她,听了居然很是高兴。店里大点的丫头听到这妇人说话,跑过来对云瑾说:“阿娘说你文绉绉的,你会识字么?你识得那门上的字么?”说着把手一指,云瑾顺着她的手看去,对面小院的门上,原来贴了八个大字。

云瑾笑了:“我认识。”

“那写了什么?”

“那上面写着“内有重犯,闲人勿近”。”

大丫头听了,拍着手说:“你说的对,我那天问阿爹,他也是这样说的。”说着转身对那妇人说:“阿娘,这个姐姐会识字。”

妇人点了点头,对大丫头说:“找妹妹玩去……”瞥了云瑾一眼,大声对她说:“我这里包你吃住,晚上同我那两个丫头一起睡,饭菜洗衣用不着你,你白日里帮我卖包子,招呼客人,可没工钱。晚上再教教我这两个丫头读书写字,怎么样,干不干?”

云瑾还未说话,黎玉华便一口替她应承了下来:“黄大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黄衙头叫道:“娘子,两个丫头学写什么字?学些针线活缝缝补补就好了。”

黄大娘上前一把揪了他的耳朵:“丫头怎么就不能学写字?我让我家丫头学写字,也好日后遇上个比你强一万倍的贵人,省得像我一样在这里卖包子。”

云瑾早上还听黎玉华说没人敢欺负黄衙头,可现在居然被自己夫人揪了耳朵,还动弹不得,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中早已笑得肚痛。

不知怎得,心中竟颇有些期望,能留在此地。

这种真真切切的人间烟火气,夫妻间的嬉笑怒骂,她已经多久未曾体会过了?

黄衙头哭丧着脸:“我虽然不贵,好歹是个自由身,还能给家里赚钱补贴家用,老夫老妻的,你何必这样挤兑我?”

黄大娘笑道:“不是自由身又怎么了?你不说对门就是个朝廷重犯吗?哪哪,就算是重犯,那也是独门独院的,你还得日日去伺候他看着他。你这个自由身,要是犯了错,不知道丢在死牢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黄衙头越发缩了起来,店里客人大声哄笑。有人叫道:“黄大娘,你招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姑娘在家里,就不怕黄头心痒?”

黄大娘大笑道:“你瞧这姑娘斯文的样子,能看得上我们家老黄这窝囊样?”说完,揪着黄衙头耳朵的手又紧了紧,笑道:“你倒是给我老实点,不过我料你也不敢……”

于是云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住进了黄衙头的家里。

她白日里帮着黄大娘干活,教两个丫头写字认字,去三清观探望黎家兄妹,帮他们做事,偶尔还给周围的邻居缝补衣衫写写家书。没人拿她当外人,她就在宁西平平静静地过着日子。

过了秋天,过了冬天,黄衙头终于得了一个大胖的小子。

然后,是春天、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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