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2)
待道屋里只余了他们二人, 杨氏双眼通红地看着秦淳茂, 苦笑着质问他道:“这些年来, 我可有对不起你?”
秦淳茂自知有愧,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脸,只将低垂着的脑袋左右晃了晃。
杨氏冷笑一声, 眼泪一下子又夺眶而出,继续说道:“那这些年来,你可对的起我?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权势地位才娶的我,我还傻傻地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呵呵, 多么可笑。你祸害了我的一生, 还想祸害我的儿子,今日恪儿的举动告诉我, 他是真心实意的爱骆姑娘,而不是像你这般另有图谋, 你若还有一点良心,恪儿的婚事,你就不要在插手。若你果真无情无义到这地步,我也自有我的法子帮助恪儿达成所愿!”
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娶她不过是看中她的出身而非她这个人,原来这些年来她身子骨越来越弱不是因为担忧秦恪,而是因为怨恨自己……
秦淳茂到底鼓起勇气抬头对上她的一双美目, 那里头早已没了初见她时的纯净灵动, 取而代之的是无神与暗淡, 是自己害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住你, 恪儿的婚事,我不会再过问,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秦淳茂说完,不敢再去看她苍白无力充满病色的脸,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秦淳茂前脚刚走,杨氏便自个儿推了隔扇往里屋去看秦恪,秦恪吃力地趴在床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使得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豆大的汗珠。
“恪儿,还痛吗?”杨氏知道自个儿这是明知故而,可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此时除了问他痛不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恪强忍着痛道:“我不痛,母亲别哭,儿子宁愿万死也不愿叫母亲替我难过。”
杨氏拿手帕子抹抹眼泪,吩咐门外的丫鬟打盆热水进来,亲自替秦恪擦了额头上的汗水,挤出一抹笑容柔声道:“恪儿啊,你父亲不会再插手你的婚事,母亲择个好日子去伯府提亲,你看如何?”
秦恪闻听此言,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仿佛刚才没有挨那一顿板子似的,忙追问道:“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杨氏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温声道:“母亲几时骗过你?傻孩子,你饿了吧,我叫小厨房做你喜欢吃的送来。”
“还是母亲对我好。”秦恪哄她开心。
杨氏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微微一笑道:“清菡出嫁了,如今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你好好歇着,我去小厨房看看。”
秦恪一瞬间觉得挨这一顿板子挨得简直太有价值了,只要能与骆清染结为夫妻,便是拿了他秦恪的命也不打紧,更何况区区一顿板子。
称病在家里养了几日,秦恪才重新回到翰林院当值,好在这几日无甚么要紧事,熬了三个晚上倒也将前几日的公务都处理妥当了。
杨氏挑了个吉日带上秦恪备下的彩礼去忠信伯府提亲,骆老夫人和骆清染的生母王氏对于这门婚事自是极为满意,其一秦恪乃是长平侯府长房嫡长子,其二秦恪年纪轻轻官居六品,前程似锦,其三,这从府里延伸到府外的彩礼的确很诱人。
事情定下后,骆老夫人吩咐婆子送杨氏出府,自个儿则拉了王氏进到里间说话:“原以为清染丫头最多也不过就嫁个门当户对的伯府公子,没想到竟能嫁入长平侯府,还是嫡长子呢。”
王氏道:“是啊,清染的确好福气,从前是我太过注重姝儿忽视她了。往后这段日子我会好好补偿她。”
骆老夫人略看她一眼,叹口气幽幽道:“清染心里明镜似的,你也不必做那亡羊补牢之事,清染是个好孩子,心中未曾怨过你,你只消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就是,她看重并不是钱财。”
王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骆老夫人商议起三日后秦恪沐休来府上定亲的事宜。
“二姑娘,方才听前头的人说今儿侯夫人来咱们府上提亲,好像提的是二姑娘您,老太太太太已经答应了。”
“侯夫人?哪个府的侯夫人?”骆清染有些按耐不住地拉着她问道,这万一不是长平侯府的侯夫人可怎么好。
那小丫鬟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激动失态,愣在原地想了一小会儿,弱弱答道:“嗯,听说是长平侯府的侯夫人替小侯爷提亲。”
骆清染闻言心中大喜,他果真有法子娶了她,从前她还担心秦恪的父亲和祖母会不答应这门婚事,毕竟现下的忠信伯府已经大不如前,她的父亲更是不成样子。
杨氏回到长平侯府,秦筝已经在她的院子里等着了,准备打探此行是否顺利。
“怎么我瞧着阿筝比恪儿还关心这事成不成?”杨氏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含笑打趣她。
秦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低了头不去看她,杨氏又道:“这事已经定下,就差挑个成婚的日子,我打算三日后带你恪大哥去伯府定亲。”
“如此我便放心了,清染是我的好友,恪大哥是我的好哥哥,他们二人结为夫妻,以后我在这府里又有伴儿了。”
杨氏瞧着她花一样的小脸蛋,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一把,含笑说道:“多大的人了还想着玩伴,再过三两年都该是为人妻的年纪了,可得多花些心思在女红上。”
秦筝知她不过是过过嘴瘾,对她的话只是付之一笑,自己在洛阳病秧子的名号谁不知道?以后定是没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敢娶自己的,那些个想攀附长平侯府的公子哥祖母又不会瞧上眼,于是嗔怪她道:“大伯母这才刚有了儿媳妇,说话就越发没个把门,我还是个正经的黄花大闺女就同我说这些。”
“你这张嘴啊,真真叫人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我前日新做了玫瑰花露,你拿一些回去用罢。”杨氏话音刚落,屋里头的丫鬟即刻就去里间拿了一小罐玫瑰花露出来送与秦筝。
三日后秦恪着了青色镶金边袍子,外罩黑色大氅,如墨长发以玉冠束起,腰间悬着一块名贵的汉白玉佩,面若冠玉五官分明,端的是个俊俏郎君。
秦恪迈入忠信伯府的那一刻,明明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他的紧张明显高过了高兴,直到往骆家人面前坐下了,他还云里雾里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很快就要跟喜欢的定亲了。
秦淳茂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只有杨氏和秦恪在与她们交谈,一个时辰后双方定下了五月的吉日成婚。
长平侯府的一行人离开伯府后,伯府的丫鬟们纷纷私下议论起秦恪来,大多是说秦恪生的俊朗,自家姑娘好福气之类的话。
秦筝听说秦恪的婚事定在五月,发自内心替秦恪高兴,这一世他的转变她都看在眼里,只希望这一世他们能够过的幸福。
“表哥亲见,恪大哥已于昨日与忠信伯府二小姐骆清染定下婚事,祖母和家中各位长辈均身体安好,你送与我的鸳鸯藤我已种下多日,长势可喜。洛阳明日将举办牡丹花会,盼来年能与君共赏。妹秦筝书。”
卫离澈读完信,起身走到窗前细细观赏起院子里的牡丹,登州的气候水土与洛阳的不尽相同,此间种植的牡丹不论是从长势来说,还是从花期来说,都远比不上洛阳。
钰棋泡了热茶进来,见卫离澈呆呆立于窗前看着牡丹思考着什么,装着胆子好奇问了一句:“大人可是想回洛阳了?”
卫离澈浅浅一笑,反问她:“你不想吗?”
钰棋不知哪来的自信,就是觉得他此时一定很想念洛阳,或者说很想念一个人,“大人想,我自然也想。”
卫离澈皱眉看了天空一眼,关了窗子语气平平道:“要起风了,去把其它窗子也关上。”
钰棋道了声是,先替他斟上一杯七分满的热茶,方才去关窗。
不知不觉到了秦恪大婚的日子,五更还未到,长平侯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秦筝为着喜气,退去平日里穿的素净衣裳,特意着了玫瑰红绣衫罗裙,长发绾成灵蛇髻,上配赤金宝钿花细并一支鎏金步摇,耳戴滴珠耳环,显得整个人比平日里精神不少,也俏丽不少。
吉时一到,就听见候在府门口的人大叫道:“新娘子来了。”
神经高度紧张的秦恪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愣愣地站在原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一旁的喜婆知他是急过了头,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忙低声提醒道:“新郎官,快上前扶新娘子出来啊。”
骆清染坐在轿子里亦是紧张的不行,双手紧紧绞着手帕子,忽然一只手指修长,手掌宽厚的大手伸了进来,骆清染先是一愣,在意识到是秦恪的手后,羞红着脸一把握了他的大手顺势从喜轿里走了出来。
秦恪只觉得掌心里的玉手细腻柔软,想着这是自己心尖上的女子的手,不由得又握紧了三分。
两人牵着红绸跨过炭盆,在众人的祝福和鞭炮声中进了长平侯府的大门,到了正堂大厅。
长平侯府里宾客满棚,大多是双方家里的亲朋好友,以及少数看好长平侯府特地来送人情的世家大族。
秦筝满脸笑意地站在喜堂一角观礼,看着秦恪和骆清染缓缓走进来,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能够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两人在礼官的唱诺声中拜完了天地,随后就听见赞礼者高喝一声:“送入洞房。”喜婆上前扶着新娘进了新房,扶着她在床边坐好后,这才将骆清染的手交到秦恪的手中。
喜婆又将喜称交到秦恪手中,秦恪因为极度的喜悦双手有些微微发颤,他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动作生疏地挑开了骆清染头上的喜帕,旋即一张娇美动人的脸缓缓展露在了秦恪的面前。
秦恪越看她越觉得口干舌燥,真想不顾规矩让屋里的人都退下,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骆清染被他看的越发羞怯,忙将头垂了下去。
一旁的喜婆见两人都没有动静,赶忙又上前提醒他们道:“两位新人该喝交杯酒了。”
喝药交杯酒后,秦恪在喜婆的指引下坐到骆清染的身边完成结发仪式。
就在两人以为礼成了的时候,喜婆从小丫鬟处端了一碗饺子过来,随手舀了一个喂给骆清染吃,骆清染轻轻咬了一口后,喜婆便问:“生不生?”
骆清染将嘴里没有煮熟的饺子强行咽了下去,这才回过味来,红着脸照实说:“生。”
喜婆这才笑嘻嘻地催促秦恪出去敬完酒再回来,自己也领了房里的小丫鬟们退了出去。
秦恪深深看了骆清染一眼,骆清染朝他点了点头,良久后才依依不舍回到酒席,挨桌敬起酒来。
“恪兄弟,今日是你大婚之日,我先敬你一杯。”傅云琛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还有我的,咱们在一块儿共事,你可不能只喝傅兄的。”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边吆喝,边倒了一杯酒递给秦恪。
秦恪虽然酒量好,可也经不住大家伙这么灌,故而喝完他递来的这杯酒后,说什么都不肯再喝,带着一身酒气匆匆往新房里去。
傅云琛见秦恪离了酒席,且时辰还尚早,便独自往园子里去散散步,也好醒醒一身的酒气。
不知不觉走到琦月湖畔,正巧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提着一个灯笼站在桥上抬头着赏月。
傅云琛只觉得这个身影有几分熟悉,便走上前仔细看了几眼,原来是秦筝。
“阿筝妹妹在这里做什么?”傅云琛随口一问。
秦筝回眸一笑,反问他道:“傅二哥又是来这里做什么?”
傅云琛抬头看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复又看向她含笑道:“今夜月色不错,月下漫步很有诗情画意不是吗?”
秦筝面上笑意更深,一本正经地:“傅二哥觉得月下漫步很有诗情画意,我觉得月下发呆也不错。”
傅云琛此时看她,只觉得她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竟痴痴地看了有一小会儿,察觉到自己有些失了态,忙敛敛神,忍不住打趣她道:“月下发呆?原来阿筝妹妹喜欢发呆啊?从前竟然没发现阿筝妹妹还是个如此幽默之人。”
“从前我也没想到傅二哥是个喜欢诗情画意的人呢。”秦筝这话说的却不假,从前她只以为傅云琛是个热衷朝堂仕途,根本无心也无意欣赏这大千世界之美的人。
傅云琛轻松一笑道:“既然咱们都知道了对方的一个爱好或者说是喜欢的事情,也算是扯平了。”
这个未来的丞相大人,这种事都要讲究公平对等,厉害厉害。秦筝如是想着,转身提议道:“傅二哥出来也快小半个时辰了吧,不如一道回去?”
傅云琛点头答应,同她隔了一丈的距离并排往回走,两人互相说起了一些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引得两人皆是哈哈大笑。
“傅二哥,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不知可否移步?”秦萱不知打哪里突然出现的,看样子似乎找了傅云琛许久。
傅云琛本不想理她,但顾着与秦远的同僚之谊,少不得得给秦萱些面子,将不悦的表情掩饰地很好,淡淡道:“当然可以。”说罢对着秦筝聊表歉意地笑了笑后,随着秦萱去了。
再说秦恪这会子正摩拳擦掌地站在新房外,半晌后才敢推开房门进了新房,一进去就见红烛高烧,骆清染除了头上的珠冠头饰穿着喜服坐在床边,淡抹胭脂,娇艳无比,体内不免生起火来,急匆匆地在骆清染身边坐下了。
骆清染羞涩的垂下头,心里“嘭嘭”乱跳,往他的另一边挪进了一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