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2)
他一步步走近,影子吞噬了她的影子,略显疲惫的声音轻而易举将她掌控住,“九妹妹,我回来了。”
染心低着头,想把自己红红白白鬼一样的妆容藏住,又担心一早就被他瞧了去,心中焦躁不安,一时忘记回答。
德安长公主未出阁前就喜欢看话本子,没事时还喜欢演上一段,此刻戏瘾发作,捂着心口佯装悲戚道:“都说养儿防老,我还只是半老,我儿眼中就已经没有我,可以预见以后卧病在床、神智不清时,晚景是何等的凄凉……”
上一世婆媳争宠的教训还记忆犹新,染心闻声心头一紧,退到德安长公主右侧,下意识就背负起余北溟的安抚之责,“都是我的错,方才我走得急了些,不小心遮挡了长公主的身姿,故而余表哥未能第一眼看到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罪。”
小姑娘真好骗,德安长公主与自家傻儿子眼神交流。
余北溟虚咳一声,按下心头雀跃,故作平静道:“请母亲安,是我粗心大意,不关九妹妹的事。待我向皇上交完差,就回家向母亲请罪。”
德安长公主眸光微闪,试探道:“你不是与吏部尚书一道去治水?怎么他没与你一道进宫交差?”
染心亦张起耳朵听,“韩尚书在路上感染风寒,病情较重,倒不好面见皇上。”
德安长公主又道:“风寒不可轻视,保不准就会带走人命。你头一回奉旨办差,多亏了有韩尚书从旁照顾,等会记得替韩尚书向皇上求个太医治病。”
余北溟颔首,“儿子记下了。”
见余北溟还杵着不动,眼睛还不断往染心身上跑,德安长公主忍不住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进宫交差也不积极,怠慢了皇上,等会挨板子也是你活该!”
余北溟苦笑,圣旨一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又想着届时身份变了,她也不好刻意保持生疏,越想越觉得美,略说了几句话,如踩云朵飘忽忽离去。
进到养心殿,他换上严肃的面容,气场一下子沉下来,单看模样就很容易让人信服,“微臣幸不辱命,南方水患已除,百姓生息也已恢复如常。”
这些奏折上早就写清楚,皇帝随意点点头,问:“韩文彦真病了?”
余北溟道:“韩尚书面有病容,但微臣觉得他病因是急火攻心所致。”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这是太子写给韩尚书的书信,因韩尚书去参加当地官员的宴席而阴差阳错到了微臣手中,微臣以为太子有重要政事要交代,因此没经韩尚书同意就拆开了书信。微臣能平安回京,也全靠这封信。”余下便不再说了。
魏真瞧了一眼皇帝,躬着背接过信呈给皇帝。
皇帝一目十行,忽而冷笑一声,“开闸防洪之事就此打住,一切以百姓安危为主,回京路上坠马、感染瘟疫皆可行……”
魏真憋着气,待拍桌子声过了,方才敢呼吸,又听见皇帝讥诮道:“知道以百姓为重,太子还算没有完全泯灭良知。”
余北溟道:“太子迷途知返,可韩尚书得知微臣私自拆开信件而怒不可遏,曾有过孤注一掷的疯狂举措,幸好被微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劝阻下,才没酿成大错。微臣以为,韩尚书无颜面见皇上,才急出一身病来。”
皇帝道:“派个太医去给韩文彦诊病,明日若是还不见起色,就抬着他进宫见朕。”
魏真道:“是,奴才这就去太医院。”
然到了第二日,太医白着一张脸道:“皇上,韩尚书于昨夜自缢了。”
皇帝皱眉,“真是自缢?”
太医知道皇帝在问什么,也尽量把事情说露骨些,“微臣昨日奉旨去给韩尚书诊病,微臣发现他病情并不重,眼中也无求死之意,故而今早听到他自缢的消息,微臣第一反应是有人下毒谋杀,可微臣仔仔细细检查过韩尚书的尸身,并无一丝一毫的中毒迹象。而从他尸身残留瘀痕来看,也没有被人挟持过的痕迹。”
皇帝失笑,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若是他治韩文彦死罪,韩文彦只怕会跳起三丈高也不愿受刑,世上尽有比他还厉害的人,这事想想就让人生气,皇帝眯起眼,“让太子替朕去韩家吊唁。”
魏真跑去东宫传达圣意,太子笑着应下,转身沉着一张脸去找李悦屏,“这是你爹做的?”
许久不来,一来就是兴师问罪的做派,李悦屏也懒得逢场作戏,略带鄙夷道:“我家为太子殿下扫清尾巴,难道太子殿下就没有如释重负?韩文彦不死,太子殿下做过的事就会暴露在朝堂之上,如此无德无品,被弹劾被废是迟早的事。韩文彦一死,死无对证,太子的书信可以推脱为被人模仿,许是还能冤陷到余北溟身上,太子殿下处处得益还不高兴?”
太子怒道:“死在回京路上也就罢了,回京自缢,这事一听就让人觉得不寻常。如今父皇派我去韩家吊唁,这不是摆明在说,韩文彦为我而死!”
李悦屏嘲讽一笑,“太子殿下想试试自己掌权的滋味,又掌控不住局面,不从自身找原因,却怪我家不及时处理,这是何道理?”
太子自知站不住理,但也不愿在一个女子面前承认失败,“孤做的事自有打算,你们家不知会孤一声就擅自行动,可是觉得孤就应该被牵着鼻子走?”说完拂袖而去。
李悦屏让人把太子反应告知娘家。
李稳听了深深叹气,“我就知道不能太早让悦屏嫁给太子,两个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在我们家处在弱势的情况下,只会把太子越逼越远。如今倒好,还怨上了。”
久不见回应,他侧头见李元恺目光呆滞,便把手中茶盏重重放在红木高几上。
李元恺惊醒,不自在地干笑两声。
李稳问:“昨日韩文彦说了什么让你沉思到今日?”
李元恺挠挠头,便把昨日与韩文彦见面的情况娓娓道来。
韩家后门专设一条通道,专供需要掩人耳目之人出入,故而李元恺的到来,除去韩文彦与其心腹,并无其他人知晓。
韩文彦先是一脸茫然失措,然后自嘲一笑,说道:“我的罪不致死,但也会面临免职抄家的处境,若是只是成为弃子也就罢了,坏就坏在我在替太子办事,为了不让太子紫金龙冠落了世俗喧嚣,也只能用我的血去血洗。”
李元恺抱着手不置一词,表情淡漠得如同刑场上的刽子手,只待午时三刻一到,手起刀落,再不用听死刑犯繁琐絮叨。
被视作死刑犯,韩文彦自然抓住最后时机宣泄一下心中的愤怒,“钱权法,天底下三样最重要的东西都被你们李家捏在手心,皇上不动你们动谁?我一死,官吏升迁调动权利便会被皇上收回,有钱有法,你们李家依旧会过得逍遥自在,但在朝堂之上,就会像失了一条腿的人,再怎么也追赶不上常人的脚步。”
望着李元恺笑得意味深长,“李大人,往后只剩下一条腿,您慢些走,摔倒了没人扶也是很凄惨的。”
李元恺怒极反笑,“你既然如此通透,又为何甘愿为我家做看门犬这么多年?”
韩文彦释然长叹,“活着时贪念太重,为了让大多数人向我低头,我只向一人低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数着时间离世,方才发现碌碌一生,到头来什么都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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