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1/2）

“我习惯冷水。”张陨道。

以张家的呼吸法, 在特定的时辰辅以冷水沐浴, 开气血之力, 深度练体。这是张家给内部精英弟子使用的练体法, 需要相当的天分才能领悟，给领悟不了的普通人使用, 就是骗人洗冷水澡。

这个办法在练体期十分有效，可以最大程度地激发心轮力量，但是在练气之后效果就不是那么显著了, 开发脐轮另有他法。张陨已经到达了练气期，却依然使用着这个方法, 这就有点奇怪了。

安留幻心里琢磨着，嘴里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控诉地望着张陨，对他再次拒绝自己表达了很大的不开心。

张陨：“……这桶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人，下次吧。”

下次？下次不就是明天吗？安留幻眼睛一亮, 趴到桶边上巴巴地望着他，简直开心：“那我们可说好了, 阿陨哥哥不要忘记啊。”

张陨：“不会。”

他缓缓摘下手套, 拿起边上的布巾, 安留幻的注意力一下子便从脑子里转移到了眼睛上, 不自觉地追着他的手。

张陨沾湿了布巾, 帮他擦拭后背。他把下巴搁到手臂上, 努力目视前方, 并且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做奇怪的事情。这很难，但是他有尽力。

他圣宫的浴池很大，可以容下十个他们……他想着，果然还是早点把圣宫抢回来吧？他可以给他一个客卿长老的身份，他把他从寒潭密牢中救出来，又这么照顾他，这份大恩，一个长老的位子完全没有问题，未免其他几个老家伙为难他，他可以再给他一枚兵主令。

既然他愿意长久地陪伴在他身边，一定是会接受的。

他美滋滋地想着，柔软的布巾从肩膀滑到手臂上，温热的水流让他十分放松舒适。

如果他能再摸摸他的耳朵就好了。

洗完澡，按照平时的日常，安留幻都是在装作休息实则驱动体内双蛊修复心室的伤口，张陨则在旁边冥想。

两人都是定力非凡的主，这样无声无息半天也不会觉得受不了，但是，今天安留幻心里有事情，他迷之想要知道张陨到底是不是对他动心了，非常想，想到无法闭上眼睛不去观察他。

早上冥想不是张陨的必修课程，前几天不过是为了陪着伤员，安留幻“睡觉”，他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今天安留幻不睡觉了，他干脆带他出去走走，免得他真的闷坏了。

他给两人各披上一件披风遮掩身形和相貌，然后唤来白羽，抱着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的安留幻一跃跳到鸟背上，两人乘坐鸟儿迎风飞出山谷，来到了附近的简易坊市。

这坊市比□□城外的那个还要大一些，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这是各部落的自由交易区，不但有各个部落的人，还有一些来自周边国家的商家，例如云麓的。

“你看一下，有没有东西是你需要的。”张陨对他说，颇有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的架势。

安留幻从记事起便被选进圣宫，跟着一群孩子学习御蛊之术。他们在学习御蛊的同时，本身也是蛊，跟那些虫子一样，需要吞噬同伴变强，最后留下来的那个，才可能成为王，才可能活下来。

既然是蛊，他们的一切便是被安排好的，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更不需要有自己的喜好。及至吞噬掉上一代圣子，成为九黎新一代的王，他依然无法停止战斗，因为从此会有更多人盯着他，等着吞噬他或者被他吞噬。

冷不丁往回想一下，他突然发现，他活了一百多年，只有这几天像个真正的人一样。

他有了不一样的心跳声，有了不一样的忐忑和期待，甚至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认为有人会喜欢他。

“什么都可以吗？”他望着张陨，眼睛里除了他，似乎再没有其他东西。

张陨看他一眼，停下脚步，“什么都可以。”

“那阿陨哥哥呢？”

“……可以。”

安留幻听到自己心里再次敲响了一面鼓，咚咚咚的，宽大的兜帽遮挡了两人大半视线，使他们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彼此。张陨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没有柔情似水，也没有含情脉脉，但是，他眼神里的认真，比什么都真切。

他从斗篷下伸出手，悄悄钻进张陨的斗篷里，将他的手拉住，“那我没什么需要的了。”

他拉过他的手，放到他的耳朵上。

张陨看看他红红的耳尖，在上面轻轻摸了摸。

安留幻觉得心里某处的焦躁被他轻易抹平了下去，那股不上不下的感觉，突然变得踏实。

这趟旅程突然变了味道，比起明心，安留幻要大胆得多，即使是在大街上，当着众多行人，也敢紧紧拉着张陨的手，完全视其他人如无物。

突然，他的视线里扫到某棵大树，上面被人乱剑刻下许多伤痕，看起来似乎是打斗留下的痕迹，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是一个符号。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食中二指弯曲向下，在领口压了压。

张陨立刻转过头来：“不舒服？”

“有点口干。”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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