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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许多年后,赵桥都能清晰地回想起这个夜晚。

那时他不仅重新开始弹钢琴,还把作曲当成了新的爱好。

一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写曲。中午刚下过雨,现在出了太阳,湿漉漉地挂在天上,他所有的思绪都像中了魔法似的,一会在五线谱上涂涂抹抹,一会在琴上弹奏出一两个不连贯的音节,忙碌得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

“是它吗?”

当他手上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说是去午睡,实际上不知道靠在门边听了多久的严峻生走到他的身边坐下,随意翻开曲谱,看到第一页熟悉的标题和下面的几行小字,眼底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缱绻。

“你那时说的‘不存在的曲子’。”

“就是它。”

赵桥点点头,并没有为自己写在手稿上的告白被人发现而感到困窘。

“你要听目前为止完成了的部分吗?”

他说完,没等对方回答就自顾自地演奏起来。

平心而论,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支完整的曲子,许多地方都还带着瑕疵。但是当第一个音节从琴键上流淌出来时,他们都屏住了呼吸。

顷刻间,岁月留下的痕迹像退潮一样退下,将他们带回了美好的青春岁月里。

此刻,严峻生任由他牵着自己,站在了靠近窗台的位置。

今天是满月,轻薄如纱的月光将室内照得透亮,暖和得不可思议,也明亮得不可思议,似乎还能看见细小的浮尘上下翻飞。

“没有音乐,你还要继续吗?”

真是个严重的问题。陡然提起,连赵桥偏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真的被难住了。可没过一会,他就露出了释然的神色,望着一个不存在的远方,似乎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听。”

“听什么?”

严峻生顺着他的话发问,目光却只是仍旧专注地落在他脸上。

“钢琴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如果不是赵桥眼睛里狡黠的笑意太过引人注目,在这样一所空旷到荒芜的大宅子里突然提琴声恐怕会被当作恐怖故事的前奏。

除了风声和他们私语以外,四周静悄悄的,哪里来他说的琴音。

“你真是……不讲道理。”

严峻生叹了口气,从“胡搅蛮缠”和“强词夺理”中找了个相对温和的说法。

赵桥像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一套延续下去,不仅不为自己的胡话感到羞愧,反而开始寻找新的论点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他凑近,亲了一下严峻生的脸颊,用低沉的声音低声说,仿佛是什么甜蜜的蛊惑。

“是啊,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只有承认它存在的人才能听得见。”

“你这个论题根本就不成立,如果我承认了‘它’的存在再说听不见,岂不是聋了?”

即使口头上这样说,严峻生仍然按他说的做出了侧耳倾听的动作。

“就是这样。所以严先生,你能停止抱怨,和我跳舞了吗?”

说着赵桥比了个“嘘”的动作。

起初只有无限的寂静,和花园里细小的虫鸣。渐渐地,似乎真的有一支并不存在的舞曲从远方传来,由轻到重,越来越清晰。房间里的木头家具被岁月打磨得锃亮,罕见的花儿盛放着,花香汇入琥珀的松香里,漂浮在半空中,游移不定。

“开始吧。”

所有神秘的东西都在向着他们的灵魂倾诉,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属于它们的、最原始的语言,缓慢缱绻得像一首歌。

他们跳的是最简单的舞步,鞋跟落在木头地板上的声音充满了韵律和节奏,就像是曲子的节拍。四四拍,每一个拍子都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应该在的地方,而赵桥能感受到的全部只有对方贴在他腰上的手掌透过来的灼热。

起初是由赵桥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但是随着乐章的流淌,两人的位置不知不觉间被对调了过来。在他们紧密地贴合的身体里,任何细小的动作都无法逃过对方的眼睛。

氤氲的情热中慢慢地感到窒息,又由缺氧带出几分眩晕,整个过程里,他闭着眼睛,任由另一个人的气息将他包裹,他在其中沉沦。

仅仅是为了满足他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所有的一切都跋涉过千山万水,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夕阳下金色的麦田,归程的帆船漂浮在运河上,正是风信子盛放的季节,整座城市都被镀上了金边。

听不见的曲子终于进入到收尾部分,他们放缓脚步,直到停下。

世界在他们的身边飞速地旋转,直到陷入永恒的长眠,在这温暖的,如同熔化的秘银的光线中。

赵桥睁开眼睛,严峻生也在看他,深黑的瞳孔里是自己的倒影。

“不要说话。”

他们都看到了相似的东西,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都选择了沉默。

于是所有的东西都沉睡着。

Aimer à loisir,

Aimermourir.(选自法国诗人Charles Baudelaire的L&#3<b>http://www.wuliaozw.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b>itationvoyage一诗,大意为:“肆意去爱,直至死亡降临。”)

胸腔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将欲望点燃到焦灼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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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明亮的火焰在身体内部炸裂开,斑驳纷呈的色彩在眼前铺陈开来。

深陷在奢华、安静与愉悦之中。

浴室里,严峻生搂着他,热水从头顶浇落,冲刷掉他们一身的情欲痕迹。

他差一点就要睡着,直到严峻生开始为他清理体内残留的体液才清醒过来。

当太阳升起,他们还有许多东西要面对。

而现在,那些都可以再等等。

第五十三章

时间一到年底,各种事情都像提前约好了似的找上门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几天前赵桥因为某项目出了一趟差。北方的沙尘雾霾光是从酒店到会议室的一路就足够把人弄得灰头土脸。会议开始前,他只来得及简单地整理下自己,再最后翻阅一遍相关文件。他的身后是以陈庆忠为代表的投资方利益,当谈起合同里有关利益的部分,中途几次都因为意见分歧太大不得不暂停会议。

经过前期的试探和中期的真刀真枪,双方都有退步,又都有坚守的底线,终于在第三天谈出了一个基本满意的结果。

随后用来庆祝合作达成的酒会上,他见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许女士的同胞兄长,严峻生的舅舅。听着合作方的人为他介绍,原来他们合作的项目是这位大人物给养子练手用。

主角是许先生的养子,许先生只简单地走了个过场。酒会结束后,他在回酒店的路上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几眼,不得不感慨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流着一小半相同的血液,严峻生却和他并不相象。

回程的航班是隔天早上,落地是中午。他核对了一下近期日程,发现公司那边堆积了好几天的文件需要他尽快处理掉。到这里,原计划是回家的他只能调转方向回公司继续加班。

等所有工作暂告一段落,离下班还要半个钟头不到,他想要打电话问严峻生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城西商业界吃晚饭,顺便做点别的。

这段时间他们都忙于工作,唯二的交流只有睡前的晚安和早晨出门前的几句问候,上次一起约会**都要追溯到十几天前。

突然他母亲的电话像催命一样打过来,让他这今天晚上务必要回趟家,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饭。前几次他用各种理由推脱掉,导致他母亲现在都有了张借口清单,这次说什么都要他回去一趟。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哥也回来吗?好的,我大概晚点到,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挂断电话,他看着通讯录里严峻生的名字,苦中作乐地想或许下一次他还有机会。

下班后,严峻生的司机来公司楼下等他。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严峻生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司机指给了他,每天按时接送他下班。要是正好碰上他自己有空,他就会自己亲自来接,令赵桥有点不知所措。

路边偶遇正在打车的黄秘书。赵桥让司机停下,降下车窗一问,发现她要去的地方和他正好顺路。

搭了上司顺风车的黄秘书万般感谢。赵桥留意到她重新化了妆,换了件外套,甚至还喷了某牌子的女士香水。

他不经意问起她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约会呀。”下了班的黄秘书显然比工作时要活泼许多,“赵经理你呢?也是去约会吗?”

“我只是回父母家吃饭。”

“这样吗?”

她装作失望地看向窗外,赵桥像是第一次发现她除了是自己精明能干秘书以外,也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年轻女性。

“前面就到了。”

把黄秘书送到要去的地方,她的男朋友到了有一会儿,见到女朋友的第一反应就是埋怨她为什么不早点出发。黄秘书为让上司看到这一幕感到尴尬,连声和赵桥说抱歉。

“没关系,你们玩得开心点。”

车子重新上路前,赵桥特意看了她男朋友好几眼。

很普通的男人,脾气不太好,收入也平平的样子。

他到他父母家时天已彻底黑了,中间他母亲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他都说一会到。

司机问他晚点要不要来接他,他不知道他母亲今天有什么事要说,自然无法给他个确切答案,只能含糊地说他过会给他信息。

“阿桥?”

赵桥回头就看到赵时明。说实话他挺吃惊的,因为现在都快八点了,正常来说赵时明六点左右就该到。

“哥。”他坦然地看着赵时明走近,“你怎么也才到?”

“和你差不多的理由。”赵时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亲昵而自然地把好久不见的弟弟拉近点,“进去吧,爸妈还在等我们。”

赵桥被他带着往里面走。赵时明过去给他的感觉都是严肃且不近人情,成家后,他终于生出点初为人父的柔情来。最直观的就是,他对待赵桥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冷眼,开始充满了过去被赵桥视为奢侈品的温情。

赵桥以为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多少还是会有点难堪。可是没有,他已经能正常地和赵时明相处,没有半点多余的波澜。

“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严峻生的司机?”

想不出话题怎么就跳跃到这个地方的赵桥一愣,反应过来前就已顺着本能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

“你和他……关系挺不错的。”

赵时明还是感到了某种怪异感。毕竟他和严峻生做了那么久朋友都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

最令赵家兄弟吃惊的是,他们的母亲到现在都没有动筷子,就等着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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