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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赵桥提着轻便的行李箱和严峻生在约定的地方见面。

天刚蒙蒙亮,他便接到那位段总从南美打来的越洋电话。

好不容易睡熟就被吵醒的他耐着性子听完段总的一长串话,望着窗外太阳初升的漫天金色霞光,心中说不准对方是不是故意挑这种时间。

段总话说得冠冕堂皇,乍一听都是对下级的鼓励与愧疚,诚恳得就差没现场落泪。可赵桥心中逐条总结下来,发现中心思想无外乎推卸责任:报错时间是黄秘书工作不谨慎的错,而他一个年轻人多少会轻信犯错,下次看清什么人值得用,改正过来便好。

只字不提未能按时签字贷款合同的处理方案。

赵桥心里如明镜似的:这边资金不到位,那边的工程投入就要暂停,人力物力,每一天都是亏损。而这亏损会记到谁的头上,不言而喻。

可口头上,他仍旧是温和恭谦,同段总道歉,说自己非常感谢他的教诲。

若是跳起来和段总吵架,那就更中对方下怀,他不傻。

现在,只睡了不到五个钟头的他精神多少有点不济,脑子里某根神经抽痛得厉害,去机场的一路上都提不起劲来。

因为走的是VIP通道,免去了在这种人来人往节假日里被人挤人的尴尬。赵桥他们办好了登机手续,在单独设立的候机厅里等待登机广播。

严峻生在他身边,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上。

“你昨晚没睡好?”

两人间的距离猛然被拉得过近,赵桥发现自己能从对方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可能有点工作上的烦心事。”

“我在你这个年纪,做得不一定比你好多少,你大可不必把自己催那么急。”

赵桥觉出这是对方隐晦的安慰,心中的烦闷少了几分,露出个不甚愉悦、礼节性居多的笑容。

“希望是我多虑了。”

登机广播响起,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是动作过快,没能及时平衡身体重心,给人一种即将摔倒的错觉。

年长的男人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托付于自己。

赵桥稳住身形,目光不自觉落在严峻生稳住他的那只手上——指骨修长,骨节匀称,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由于这样的动作,严峻生的袖口向上滑了几分,露出一截腕骨。

他看了几眼觉得眼熟,并没做多想。

“低血糖?”

严峻生握着他的手,似乎没觉出这样的动作有哪里不对。

“绊了一下。”

赵桥说自己有定时体检的习惯,上次收到的体检单上各项指标都健康无比。

一直到航班起飞,轻微的耳鸣袭来,他在吞咽的过程中闭上眼睛,才想起是他上次为了表达谢意送严峻生的那块表。

当时他选得不怎么用心,款式也是大致觉得合适便敲定,到现在早已记忆模糊。

从他送出时严峻生并没有打开看的表现,他就断定了这份礼物未来的命运,哪里能想得到会有这一天。

就像他想不到自己会和严峻生走到今天这一步一样。

经过几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北方的某座城市降落。

两人从登机口出来,接机的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严峻生,热情地冲他们招手。

这人看着三十出头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带着股花花公子的风流气度。他向他们做自我介绍说姓柯,单名一个泽,是明骊温泉度假山庄的主负责人,他们接下来在明骊度过的几天中有什么问题和需要都能来找他。

去停车场的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赵桥透过他们的对话大致推测,这位柯先生应该是严峻生有点交情的朋友。

柯泽和严峻生叙完旧,把目光转向落后他们一步左右距离的赵桥,打量地看看他,又看看严峻生,疑惑地开口:“这位是?”

话题被转到赵桥身上,赵桥没说什么,看严峻生怎么向朋友介绍自己,再决定要说的话。

“赵桥,赵时明的弟弟,之前在国外读书,今年夏天才回国。”

听到这么个回答,柯泽长长地“噢”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我们还是老同学?”待他反呛严峻生一句,转而友好地向赵桥伸出手,“小赵先生,你好,我和你哥哥只有几面之缘……你们兄弟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

赵桥愣了一瞬,不知如何应答,脑子里剩余的部分反应过来这位柯泽柯先生应该是严峻生在国外读书时的同学。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从小到大,会说他和赵时明长得像的人寥寥无几。好多次赵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和赵时明的脸,都要在心里说,他们最不像的地方就是眼睛。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柯先生。”

他握住那只手一秒便松开,对上柯泽充满兴味却不含恶意的眼神。

“我真的……很像我哥吗?”

“那是因为他可能根本不记得你哥长什么样了。”

严峻生为他拉开车门,顺带一句话解释掉赵桥心中的疑惑,也让“谎言”被当场拆穿的柯泽尴尬地扭过脸。

柯泽在副驾席,他和严峻生坐后排,去目的地的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说话。

“快到了。”

他们正在逐渐远离喧嚣的市区,向着更加人烟稀渺的山间进发。

听柯泽介绍,明骊山庄是一片私人温泉疗养别墅群,山庄内的别墅都在施工前完成了招标,故而不向外人开放,只为特定的客户群体提供服务,光是每年的修缮维护费用都是一大笔开支。

别墅的竣工时间正好赶上了今年十一,刚做好通风散气工作,开放营业的消息尚未传达给大多数业主,严峻生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批入住度假的。

“不过这个工程本身就是许家那边注资的,他能拿到名额,得知点内部消息也不稀奇。”柯泽看着窗外的景色变换,“小赵同学,我们要到了,接下来的一段路需要用脚走进去。不远,就十分钟左右。”

下车后,步行进入别墅区的一路上赵桥才理解为什么严峻生嘱咐他一定要带上厚衣服。

当地十月已经算是半截踏冬天,在机场和车上时赵桥没有什么太直观的感受。现在走在温度本身就比城间低两三度的山林间,冷意沿着单薄的外套袖口领口蔓延,赵桥直接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沿途种植的白桦树笔直地指向天空,脚下一层枯黄的落叶,鞋子踩上去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远离人烟的山区空气中带着种独有的冷冽清新,湿润的山风迎面吹来,带着草木林叶的清香。听柯泽说,这里的主打就是原生态养生,在施工过程中他们就有刻意去保护这里的生态环境,尽力将破坏降到最低。

“冷?”

柯泽走在最前方带路,与他并肩而行的严峻生一眼看出了他的不对。

“有一点。”

赵桥实话实说,说完想起自己带了件薄毛呢外套,挣扎于冻着过去和就在这里翻行李箱。

毕竟听柯泽说,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能看见别墅群的轮廓。

“别这么麻烦了。”

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严峻生直接就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

“穿着。”

看着只剩件衬衣的严峻生,赵桥一开始并不想接过这件外套。

可严峻生的态度无比坚决,就差没动手替他穿。

无奈之下,赵桥只得听话将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穿上。严峻生的外套带着股属于他本人的气息,极淡的烟草味和男士古龙水混合起来,附着在干燥细腻的羊绒上,也萦绕在他的心底。

在赵桥的记忆里,严峻生是抽烟的,只是烟瘾看起来不像他这么大。

许久以前那个群星明亮,月光融融的夜晚里,严峻生过来找他要了一支烟,并用那样的方式向他借火点燃。

烟雾之中,月色之下。

他的眼神,他的笑容。

群星坠落在烟花里。

第三十四章

柯泽再回头看到严峻生的外套跑到赵桥身上,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显然是自以为看懂了他们的关系。

走完最后一段路程,他们一行人来到院落的正门口前。柯泽让严峻生和赵桥依次向指纹锁内输入自己的中指指纹,并让严峻生改了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码。

最后他把里间的钥匙递给严峻生,自己停在离大门的地方,不再前进一步。

“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必要的生活用品和食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打我的电话。没有紧急情况,我一般是第二天清早来,靠湖边的小木屋里,待到晚上九点。”

他换上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礼节性地笑着行礼。

“衷心希望二位能在明骊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日,我就先告辞了。”

仍旧是车开不进来的一段路,这次他要一个人走回去。

顾忌着只穿了件衬衣的严峻生,赵桥拉着他一起进了屋。

出于业主自主权,别墅内部的设计方案都是按严峻生的意思来的。赵桥走进去就看出这里的室内设计应该和严峻生家的出自同一人之手:现代化的风格,简洁明了,细节处都带着古典雅致的痕迹。

别墅不算太大。赵桥大致看了一圈,一楼是小酒吧、厨房、餐厅和客厅,二楼是主卧和侧卧,三楼是可作宴会厅的多功能媒体放映室,后院被单独设计成私人温泉浴场,整体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和你家有点像。”

赵桥如实说道。

“设计师叫景函,在他们那行挺有名的,你喜欢下次介绍给你。”

“这姓有点少见。”

随后他们把行李搬上二楼。整理的过程由于他们行李加起来都不算太多,并不是很麻烦。

赵桥早把严峻生的外套脱下来归还给他。他们把各自的衣物挂在衣柜里,中间隔着道泾渭分明的线。

收拾完衣服,其他的东西更加简单。赵桥用余光瞥到严峻生从箱底拿出了一样东西,不由愕然发问:“你还带了书?”

“你上次不是没看完吗?看你当时喜欢到连鞋子都不穿就站在那,我觉得还是带上好。”

严峻生顺手把书递到他手里。精装的原文书有点厚重,他看到标题的第一眼就反应过来是哪一本。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书脊的一角有处不太明显的磕碰痕迹,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不言而明。

这样的发现让他目光不自觉游移起来,随手将书摆到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咳。

“是的,我确实很喜欢这本书。”

“我想也是。”

严峻生平静地说,似乎那天他就真的只是帮赵桥解释了几个费解的专业名词。

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赵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里面摆着的保险套和润滑剂,耸了耸肩,又把抽屉塞了回去,当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午餐是赵桥进厨房做的,简单的两个菜一个汤,味道仅仅维持在能吃以上的及格水准。

严峻生没有对味道做出任何评价,但是他试吃第一口时,特意瞟了赵桥一眼,眼神似乎在说“你还不如我”。赵桥起初不怎么高兴,可坐下来尝了尝,不得不承认,哪怕严峻生做饭不算好吃,自己也是真的比不上他。

起码严峻生不会把罗宋汤煮成这种味道古怪的糊糊。

下午赵桥睡了个有点长的午觉。过了立秋的昼夜均分之日后,白昼缩短,黑夜渐长,醒来的时候天空里最后一丝光线也将被吞没。

卧室里没人,他看了眼手机,并没有错过的通话记录。

事实上除了工作上的事和陈靖,也没什么人会特意找他。他母亲去欧洲旅游度假,父亲陪人去LA看秀,赵时明因为梁莘怀的是双胞胎,更加顾不上他。

“你醒了?”

他拉开卧室的门,对上正要进来的严峻生。

“要去泡温泉的话,就先下来喝点粥吧。”

摸黑走到楼梯口,赵桥一眼便能看见一楼餐厅和厨房的明亮光芒。

像是梦里出现过,美满幸福的家庭。

那天他躺在医院里,和赵时明说他想试试和严峻生发展一段长远关系,只是仍在犹豫中。

“不用看了,你肯定喜欢那个人。”

赵时明听他说完一长串心里话,皱着眉,谨慎地下了结论。

而他听赵时明这么说,心中仍旧没底,数着针管里的液体滴落的频率,数到最后差点睡着。

他没喜欢过很多人也知道喜欢分很多种。最差的一种就是因为身边没人,而产生了依赖,和非这个人不可的错觉。

说到底,只不过是害怕一个人而已。

第三十五章

作为明骊山庄的核心项目,此处的温泉自然是好的。

侧门外,连接着后院的一条曲折木质回廊尽头通往露天的汤池,沿途不甚明亮的明黄色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汤池的周边,从南方移栽过来的桫椤树在澄澈明亮的月光中树影婆娑,间或落下的羽状叶轻轻悠悠的,漂浮在水面上,带着几分不可说的禅意。

赵桥试了下水温,有点烫,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畴内。他踩着垫脚的石头慢慢走进去,将半个身体都浸泡在其中。

等严峻生也进来,他靠在边角圆润的石头上,因为舒服或者别的,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他抬眼看了下,严峻生在离他不到一臂的地方,手边浮着几样东西。浮木做成的小几上是两只玻璃杯,另外一只盛了半桶碎冰的木桶里是一瓶未开的苏格兰威士忌。

在桶里的碎冰被温泉的热度融化前,严峻生开启酒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怎么不是日式清酒?”

清澈透亮的棕色烈酒盛在杯子里,冰凉的杯壁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赵桥接过来喝了一口,熟悉的辛辣与焦香从舌根蔓延到喉咙里,像流动的火焰一般,将所到之处都点燃。

温泉和威士忌,古怪的搭配。

“酒柜里只有这个,你要的话我让柯泽明天早上送点过来。”

“不用了,我更喜欢这个。”

赵桥摇头,敏锐地尝出这和他在法国最后一个平安夜里喝过的是同一种威士忌。

氤氲的热气蒸得他浑身血液都往上涌,越是热,就越是想要靠杯子里冰凉的酒精散热。烈酒只有入口的顷刻是冰的,等酒精带来的灼热从身体里升腾起来,就注定靠它冷却身体里多余的热度不过是饮鸩止渴。

第一杯很快见底,赵桥越过严峻生想要拿起瓶子再倒第二杯。

手还没碰到瓶子,严峻生就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要喝那么多,小心缺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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