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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这副模样的赵时明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你电话打错,打到严峻生那里去了。我刚陪你嫂子做完产检回来就接到严峻生的电话,说你在家里烧傻了,他走不开身,让我来看看你。”

他把手搭在赵桥的肩上,赵桥只顾着心烦意乱却忘了挣开。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早就不会为了这个人的靠近而心中慌乱。这样的发现令他没忍住抬眼去看赵时明,赵时明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赵桥茫然地摇摇头,跟着他下楼上车。

到医院后验血胸透各种一通折腾,最终确诊是肺炎。

赵时明痛心疾首,又把他的各种不健康生活习惯批评了一顿,害得病中的赵桥忍不住想给梁莘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赵时明在家也这么有领导派头。

做完雾化的赵桥在病房里输液,赵时明则是去给他买午饭。过了一会赵时明回来,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赵桥认得袋子上的Logo,是家他以前和赵时明常去的店,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开着。

即使胃口不佳,看在赵时明奔波了那么久的份上,赵桥忍着胃里的不适吃了不少。赵时明看他露出副再也吃不下了的可怜神情,无奈地将他手中的碗接过来。

“吃不下就别勉强。”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交谈,赵时明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而他看着冰凉的液体沿滴管流到静脉里,脑子里什么都没在想。

“要和你的……那个人说一声吗?”

“不用了。”

赵桥下意识地拒绝,但赵时明显然是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回避。”

“不是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

赵时明追问,显然是彻底接受了弟弟的性取向问题。

从赵桥同他出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年,就算温水煮青蛙,现在也该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他甚至想过,有他结婚生子在前,等到不得不出柜的那一天,赵桥肩膀上的压力会不会小一点?

发烧让赵桥从十几岁起就对赵时明筑起的心防略微降低了一点,也让他说出了许多平时不太可能会说的话。

“其实我和他不算是真的在一起。”他避开赵时明的目光,不去看他的脸,“但是我们会约会,会一起过夜,他还给了我他家的钥匙。事实上,我不知道这样算什么。”

话说出口,他就闭上了嘴,料定赵时明肯定要骂他轻率、放纵。

“那你喜欢他吗?”

可赵时明不仅没有斥责他,反而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所在,连赵桥都要在心里为他的精准而鼓掌。

“我……不确定。”

赵桥实话实话,一切都尚在未确定之中,他连踏出那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不清不楚。”

“我试试看。”

赵桥翻了个身,小心不扯到手背上的针头。

“如果他愿意的话。”

第二十九章

虽说病来如山倒,但好在赵桥年轻,身体底子不错,挂了两天水,吃了几天药,这病就算是差不多好全了。

他病好就是销假去上班,短短几天压积了一堆工作,加班也要尽早完成。

今天好不容易得空和严峻生一起吃个晚饭,却是天公不作美,天气不大好。

早上他来上班时还是晴空万里,过了十二点阴云就渐渐聚拢,遮住了日头。到下班的时间,湿度大到人胸口发闷的程度,随时都有可能降下雨来。

他在马路那头看到熟悉的车,走过去的路上就感到一滴冰凉的雨珠落在面颊上,更多的紧随其后,让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下雨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身旁的男人闻言偏头看他。

严峻生和他们上次分别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将他扫了一遍,确定没有淋湿,唇边噙着一点微弱的笑意。

“没有淋湿就好。”

司机的车开得很稳,赵桥看到沿途路牌,已经离开了主城区,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

严峻生很少会带他去同样的地方两次。有时是露营野餐式自助烧烤,有时是粤式茶点,最夸张的一次是星光旋转餐厅,他都不知道严峻生是如何找到这么多稀奇古怪又各有千秋的餐厅。

“到了。”

他们起码在路上花了一个钟头后,司机这样说道。赵桥转头去看身边的严峻生,这一眼让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

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司机别吵醒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严峻生。

“等他醒。”

他用微弱的气声说。

雨越下越大,渐渐开始有种将车里的他们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司机停下雨刷,倾盆大雨瞬间模糊了整块玻璃。雨水在车窗上分成一缕缕地往下流,也将远处的灯光晕染成一团明亮的雾气。

因为不想发出噪音而无事可做的他凝视严峻生的睡颜。睡着的严峻生远没有平日里那种凌厉冷漠的气质,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浅灰色的影子,显得甚至有几分脆弱。

他是第一次看到严峻生会在车上睡着。

他是有多累?是因为他母亲的事吗……

可能是凑得太近,赵桥嗅到了一种类似于白雪松的浅淡香气,温暖干燥。

这样的发现令他一时间心跳如鼓,做贼心虚地倒回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司机并没发现自己的奇怪举动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心跳平复回正常的频率。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居然有一瞬间想要亲吻这个毫不设防的人。

等严峻生睡醒差不多到了晚上八点。

“怎么不叫醒我?”

严峻生皱着眉,语调里还有刚睡醒的迟疑与倦意。

“看你有点累,就没忍心。”

“你肯定饿了。”

他说得极笃定,赵桥也不好意思说他早过了最饿的那段时间,都有点麻木。

这是家类似于私人农庄性质的私房菜馆,见严峻生来,侍者将他们带入一早预订好的包厢中,刚一坐定就开始上菜。

因为还要赶时间回城区,他们这顿饭吃得很简略。两个人专心吃饭,几道菜都是主打新鲜原汁原味,分量不多,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最后一道端上桌的柴火鸡汤,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端上来时表面一层明亮的黄色油脂,将热度全部封存在里面,吃的时候烫进去一把脆生生的豌豆苗,和半透明的粉丝一起捞出来盛在碗里,滋味鲜美无比。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认识的人开的。”

严峻生看他吃好了,放下手中的茶杯。

“回去吧。”

回去路程似乎比来得时候要长,雨下得很大,夜空更显得漆黑一片。

沿途湿漉漉的霓虹灯光映照在他们两人的侧脸上,留下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影子。

在赵桥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眼睛于无比短暂的几个毫秒里倒映着一片温柔宁静的湖蓝色,而严峻生刚好看见了。

短短的一瞬,眨个眼就消散无影了。

他们老样子去了严峻生家,下车到上楼的几十秒中一把伞无法遮蔽全部的大雨,严峻生半个肩膀淋湿了,赵桥也好不到哪去,另外半边同样湿漉漉的。

可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愉快的笑意。

“这雨可能要下一整夜了。”

因为两个人都淋了雨,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半干不湿的衣服去洗澡。

严峻生把主卧的浴室让给了赵桥,自己则是拿着衣服去了客房。

赵桥洗好后出来,顺便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篮里等家政明天过来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房里随手拿一本小说躺在床上看。严峻生的,他在走廊上走过,听见客房浴室里传来的隐约水声。

书房的门没锁,内里一片漆黑,他凭借着极少数几次来过的记忆摸到的时候没有开灯,手边好像碰倒了什么。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下意识往门外看。

即使严峻生早就跟他说过他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但在对方家中最私密的地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还是莫名地心虚。

过了会,等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蹲下了把东西捡起来,想要归还原处。

入手的一瞬间他就发现这是个相框。心里的某些直觉告诉他,就是他第一次来时无意碰见,被人刻意翻倒在床头柜上的那个。这次他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将它翻了过来,对着依稀的天光想要看清。

相框里没有照片。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他不再记挂这个秘密背后的隐喻,将它摆回原来的位置,抽了一本书就准备回主卧。

回到明亮的灯光下,他发现这是本英文原文书,翻开看了两页,内容还算对他胃口。他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看书不喜欢坐着。还在读书那时,在家有赵时明管着,在图书馆尚且有规则束缚,现在没人管束,自然一切都随着性子来。

严峻生回来就看到他赤脚踩在地板上来回走动。

“把拖鞋穿上。”

听到他这么说,赵桥在把不知道被他弄到哪的拖鞋找出来穿上和躺到床上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严峻生没说什么,替他找来拖鞋放到床边,自己坐到另一边。

外面的雨仍在下,窗帘半拉,雨的白噪音将整间卧室包裹,变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靠在床头的赵桥接着他刚才没看完的部分往下看,中途频繁遇到晦涩的单词,跳又跳不过去,便用手指指着问身边的人是什么意思。

书上的字很小,严峻生凑过来看,呼出的温暖气息落在赵桥的手指上,痒痒的,和赵桥身上一模一样的浴液香气交融,又掺杂了一点属于他本人的东西。

赵桥突然发现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他一点都不在乎,所有感官都在叫嚣着另一样东西。

严峻生看清了单词,慢条斯理地与他解释,赵桥迟钝了一两秒才把单词带入到整个句子里。

“你十一有什么打算?”

九月还剩最后几天,一年里除了春节最长的假期就要到来。

赵桥无意中听到他的秘书小姐在茶水间和男友打电话,计划着假期出门旅行。端着咖啡出来的秘书小姐与他撞见,脸上虽然有尴尬,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与期待。

他骤然听到严峻生这样问,心下了然他肯定是有什么想法要和自己说。

“没想好。”

他确实没想过假期安排,最多得过且过。

不论是去旅游还是待在家里,他都没有决定好。

“那和我一起怎么样?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他答应得很快,甚至可以说严峻生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邀请,让他在某个隐秘地方里松了口气。

他从没试过把这样的关系再往前走。不论对公事他有多么强硬,在这种事上,他都永远无法把握好尺度。

他只知道,如果受到挫折,他会很长一段时间都退回原地。

雨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身边人的呼吸声。

台灯黯淡的灯光下,赵桥看得累了,眼前熟悉的字母都变成一堆无规则的线条,密密麻麻的,让人眼花缭乱却又都不懂其中真意。他眨眨眼,看到身边的男人也处理好了最后一点工作,摘掉眼镜,像是疲倦地捏着眉心。

“累了吗?”

“有一点点。”

不知怎的,赵桥想起严峻生家楼下的大片凤凰花木。

今年的凤凰花花期因为种种原因推迟到了九月,他前一次来正是要开花的时候,树冠低垂,探出簇簇火红,鲜艳明丽。但是这场景再如何美,开到现在也该凋零殆尽,更别提今夜这样一场摧花蚀红的狂风骤雨。

他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严峻生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拉拽的力道并不重,他抬眼望向男人,看到了熟悉的、隐藏在幽暗深黑下的欲望。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这个吻的。温柔与试探只在开头的几秒里出现,湿热的舌尖探入,一点点撬开他的牙关。对方的牙齿咬过他濡湿的唇瓣,留下浅浅的齿痕,随即就是更多的舔舐。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赵桥没想过要推开,他甚至伸出手环住对方的颈脖,将他一点点拉得更近。

在冷淡的外表下,严峻生的控制欲一贯强硬。赵桥想,他必定是有痛恨过他这样一面的,但更多的,他无法否认他也享受并渴望着这样的欲望。

当一切都被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答应我,别停下来。”

从窒息缠绵的长吻中短暂地抽身,赵桥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

上次在欲望最火热的关头被叫停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即使知道这样一个静谧无人与世隔绝的雨夜里,会来打扰他们情事的人基本等于不存在,他还是说出了心底的声音。

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的严峻生轻笑出声,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

“这次不会了,相信我。”

“嗯……”

他闭上眼睛,无声地允许着进一步的进犯。

又一个吻,从嘴唇蔓延到脖子和胸口,将他从上次起就没有得到满足的情欲全部挑了起来。

意识的最后,他努力想要把书合上放到床头柜。可是严峻生并没有给他一个这样的机会,台灯被熄灭,卧室里陷入和室外相似的黑暗中,雨声也无法吞没的是他们彼此粗糙而不规则、饱含炙热欲望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谁碰到了,“砰”的一声闷响。

书落到地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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