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接二连三(2/2)
“碎玉有精进修为、圆足夙愿之说,他族趋之若鹜,包括凡界。”她扫过遍地尸首,“虽朝廷已下令不得市易此物,仍不乏铤而走险之徒。暴利在前,宝相阁也想分一杯羹。”
周涣嘿然:我若有这么个宝贝,早拿去卖了,哪还任他们捡漏?他们阁主怎么爬上这位置的?不过幸亏没被我捡着,不然天天担惊受怕,人头不保。
“有人来了。”雨师妾道,整敛袖子,端得是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果不其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女子尖利的哭啼逼近。
巷那边来了好几个紫红服色手持长刀的捕快。哭啼渐进,一肥胖妇人挤进来,浓妆艳抹,纡金戴紫,不是醉花阴老板花不如是谁?
花不如一把抱住随周涣跟来的喜儿,对捕头泣道:“官爷你们可是认错了人了,咱家喜娘可是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会干那些人命勾当!真真冤枉了人啊!”
今晚实在跌宕起伏,周涣额头突突地疼,问道:“敢问喜娘犯了何罪,各位官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抓人?”
“道长,这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赵员外家公子去了,他唯一接触的便是这勾栏女子。我们奉县令大人之命捉人,还请道长不要耽误兄弟们办公。”
捕头瞥了眼竹台,见尸首具乃江湖人士打扮,便移回眼睛。微微皱眉,挥挥手示意将喜儿带走。
“我苦命的孩子哟!”花不如哭喊着,捕快们推搡着快点,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周涣回首打量。这才发现,现场骨殖横地,血气冲天,确实太……太过血腥。
他皱了皱眉,道:“雨师,他们罪不至死。”
“哦?”
“不至于用这样狠辣的方式。”
“……你前几日杀的呢?”雨师妾冷冷地问。
“六道有序,它是鬼。”
“是鬼便要赶尽杀绝?”她的声音愈发阴冷。如置身深山老林,背后寒鸦萧肃。
“它……害了人。”
这句话说出来时,一贯不苟言笑的她露出嘲讽的笑声,在毫无血色的月光里,冷艳的眉眼浮现着一种阴鸷的死气:“吃人的东西可不啻妖鬼。”
“——人间奸佞横行,你既深明大义,何不去除他们……”
森冷寒意沿尾椎夤缘,如临冰窨。
周涣一顿,缓缓直视她,咬牙:“雨师妾,我不愿与你争执!再者,我也未杀害它们!”
她乃师父的故交,明面上是他的长辈,只是周涣素不喜她的为人处世,从来都直呼其名。
偏生师父不知道般,还特请她照拂自己。
他本不愿纠缠,好心提醒一句,奈何她咄咄逼人。
他冷哼一声,若先前还为了救命之恩顾全礼数,此刻通通抛之脑后。他瞪了她一眼,冷冰冰地抱拳道谢,随即头也不回地追上喜儿他们。
留着白衣持伞立在原处,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离去。
血腥味还在蔓延,为静谧增添死亡的危险气息。水声哗啦,江心的红牙拍板,身后的叫卖热闹,仿佛都是极遥远的东西,这是块世外之地。又大又圆的月轮挂在天边,像佛祖垂眸世间的目。
她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近江面。
雪已变作鹅毛大小,飘飘洒洒,她手持雨女伞,立于汀湄,仿佛在欣赏一场雪。然而她没有在看雪。
目光紧扣江心,白缎软底绣鞋被起伏的江水浸湿,鸦青的发丝微起涟漪,良久,水面被层层波澜破开。
水声哗啦,先是个青发黑皮的水鬼,随后,两个畸形牲畜头、持枪带索的彩衣魂将也破水而出。
水鬼的手腕上两道漆黑笨拙的铁钩子,在夜风里碰撞发出极幽远的叮叮哐哐的声音。
“大人。”彩衣魂将抱拳。
“……”水鬼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还未接触她冰冷的眼神,竟已害怕得全身无力坠进水中,又被魂将面无表情地架起来。
吃人时威风,见了主子,却害怕成这样。
指尖翩翻,幽蓝光晕在空中翻腾,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冒出几个小鬼,轮廓在空中隐隐发着淡蓝色的光,咯咯笑作一团围在雨女伞与尸体周边。
“劳烦你们将这些处理一下了。”
小鬼们笑道:“大人还怕官府找上门么?”
“……”
小鬼们相视一眼,拱了拱袖子,知趣地笑道:“区区小事罢了,大人尽管放心。”
雨师妾嗯了一声,打开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