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1/2）
顾沧琴回到府邸，小心翼翼地把琴放在书房的案桌上, 转身, 又回头, 想走，又走了回去，想着这是敌国皇帝白送的，想不看, 又忍不住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叹了口气，最后还把其他两把收的妥帖的琴拿出来, 并排排放在一起，爱不释手。
说起来这几把琴跟着他也做了很多事情了……在皇宫里对着满朝文武演奏, 在千军万马的城头上弹奏……不知道他死了后, 这几把琴是不是可以带着他们曾经的主人的事迹一并流传百世……
顾沧琴不自觉地想到了三把名琴绕梁、绿绮、号钟，都在这里, 那是不是第四把……随即摇了摇头每把在皇室里都是非常珍贵的宝物, 机缘巧合的有了三把，还妄想？有生之年连看不看的最后一把的踪迹都难说……
顾沧琴不再痴心妄想。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是仆人小钱。
“怎么了？”顾沧琴回头 , 看着手下人脚步匆忙的样子。
“主子，你刚才去哪里了，皇宫里传人了, 宣百官进宫, 皇上回来了 。”小钱手上拿着朝服, 一口气说完。
顾沧琴愣了一下。
快速地梳洗换衣，坐到马车，马儿加快步伐匆匆往宫里赶……天色将暗，临近宫门的时候，听到了四面八方的马蹄声，全城官员都在迅速赶来。
失踪的皇帝怎么突然就找到了？顾沧琴心里有些不安稳，现在朝中格局稳定，总觉得皇帝这一回来，很多事情都要发生变化。
到了大殿上，宫里可以窥见的一方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站在第一排随着百官叩拜，再抬头，皇帝竟然形容枯槁……憔悴异常……
整场朝会下来，伴随着皇帝的阵阵咳嗽声。
离开皇宫的路上，百官都摇摇头，都心知肚明一件事情，皇帝看来，是不行了。
回到府邸已是深夜，顾沧琴坐在白烛前，久久不能寐。
因为他记得分别在即，赵嘉葛说的话，皇帝是太子殿下找回来的……
为什么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现在突然就找到了，顾沧琴心里升上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之后几天里就被证实了，满朝文武都操心陛下的身体，关心日后的朝堂权力变幻，再没有人有心思向太子进谏选妃事宜。在皇帝身体日况愈下的寒冬，这事情就被耽搁了下来。
终于，到了今年的开岁，早两天百官就已放假，有家人都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按照惯例，今晚有职权的官员都是要去宫里吃回晚宴的，每位都不用身着朝服，只穿私服即可。
小钱张罗着要给顾沧琴好好打扮一下，每个高官都会在今夜盛装进宫，人靠衣装，都想要在上级同僚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主子，您看这件绿箩织锦，这里纹理多清晰好看啊。”小钱把木盘子上的衣服都开来，整件衣服似青似绿，上面藤蔓绿植交错，在光线下折射出点点绿光。顾沧琴看了一眼就不再看，对服饰吃食他一向不太在意。
“主子，主子，你看，这里还有，这个袖口可是嵌了金线的，您现在身份地位不比往日，太素了也不成。”这件衣服他早一个月就安排下去了，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日子。
顾沧琴的衣食住行一直都是小钱打理的，没有异议得穿上去，但是等照着镜子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有点犹豫 ：“这个……这个衣服也太艳丽了吧……”
“哪里。”小钱拿着木梳子在背后给青年梳头，“主子你不想想，这么重要的日子，说是宫廷便饭，但是穿轻浮了显得不端庄，穿素了显得不重视，今夜 谁不是往华丽出彩的方向打扮的，我知你不喜过于奢华的扮相，还特意选了朴素大方的料子呢，主子您仔细瞧瞧……不是衣服艳丽，是您自己生得过于好看了。”小钱看着镜中人眉远如画的样子，思索应该怎么扎。主要自家主子生得太好，衣服稍微改变了一下，贴些花纹，就明艳的过分了 。
最后还是简简单单拿了根同色的碧绿的簪子把一头乌发盘了上去。
进了宫，坐到席上，四周的官员都竞相上来打招呼，现在居于丞相之位，他已经很习惯听到恭维，并且很熟练地四下谦虚一番了。
开岁不像其他宴会，没有那么正经，不谈国事，只为团结官员和帝王之间的君臣感情，皇帝会在宴会上赏赐各个臣子，说些鼓励的话，大家又祝来年民生和乐，收成富足。身体极差的皇帝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里，面对宫里难得的张灯结彩，也难得的出来坐在上位，看着大家伙热闹。
而今夜主持全场的人，已然换成了太子。
酒过三巡，道完祝贺词，太子宣布节目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采取击鼓赛诗，武官交替着来击鼓，文臣答诗，所以武官的穿着都比较舒适，可以放开了手脚击鼓，这个击鼓也有讲究，上一位轻了，下一位就要重，前一位重了，后一位就要轻，武官暗地里较劲，文官这边也不落下，如果是单纯地比诗歌，对于在座的饱肚诗书的各位而言，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单纯以诗歌的好坏评定也个人有个人见解，这样游戏也就没有了真正公平的奖罚法度。
鼓声停，轮到的文官要想着今晚目之所及的景物起诗，下一位毅然，但是下一位要记得前一位吟的诗，再附上自己的诗，下一位又要说上前两位吟的诗句附上自己的诗词。
这样轮回下去，游戏的难度就上升到了一定境界 ，前两位还好，越到后面难度越高，谁都暗地里祈祷不要轮到自己，喝过酒的脑袋本来就成了一坨浆糊，能记得三个的就很不错了，还要想好自己的诗 ，简直是要命。
上面的两位看遍了全场唉声叹气 的表情，唯独一人面不改色……
而当鼓声停在那人身上的时候，果然，那人的声音在夜里清越如昔，无论前面说了多少的句子，长的短的，拗口的平顺的，他都能以不疾不徐地音调一字不差的说出来，附上自己的诗句的时候却又平平无奇，毫无亮点 ，只是一个作用，字少，好记。
刘邵穆为了这人的藏拙心底暗笑。
只要不是每轮都点到他，并且到他这卡住，这个游戏的获胜者就不是他，输也不会输，这样就免了当众受“惩罚”。
有官员输了，被大家起哄喝酒，有的官员输了，被大家要求讲笑话……这是陇澜难得一见的轻松和乐的场面。
顾沧琴也忍不住掩着衣袍轻轻笑了，笑着笑着，瞥到了一道炽热的视线，看到全程几乎只关注着他的视线，顾沧琴窘迫地错开眼。
笑闹了一阵，歌舞穿插，看着弹奏的乐师，在座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上位，那位就算坐着不动，也是百官中最亮眼的存在，这会儿大家伙也是不自觉地想到了此人那晚在宴会上的惊人演奏，不管是演奏的方式还是弹琴的技艺，都是旷古绝今从未见过，也是那一夜，顾沧琴的艳名传遍了五湖四海……但是现在，人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想要当众听那人弹奏，简直是痴人说梦。
歌舞过后，第二场节目开始了。
宫女手提灯笼上前，每个官员都可选取一个灯笼，里面放着悬空的字条，取出字条念出里面的话，有的是奖赏，有的是让抽中的人做一件事，要是做的好，也会有奖励，其余的都是过年祝贺词，念了也好讨个好兆头。
顾沧琴看着鱼贯而入的身着彩衣的靓丽女子，晃了晃神，待下面的官员先挑选，便随意点了点站在后面的一个文气的女子。
当宫女手里的灯一盏不多一盏不少地发放到每个官员手里的时候 ，大家都把手里卷好的条子摊开。
顺序是由小到大，官位低的开始……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其他官员的笑闹和谢恩声，好像有人得到了太子亲赏的菜肴，有人被指派绕大殿跑一圈再回来……
终于，声音间歇，终于还是轮到了他。看着丞相大人的脸色，大家伙还在心底期待，是不是让丞相表演绝技啊，丞相大人的绝技不就是弹琴么。
只见丞相站起身，一身翠绿宛如林间松柏，锦绣藤蔓彰显多姿，四周静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前后夹着洁白的纸条，清朗地声音开口：“幸运的人需在今夜取得尊贵得人身上的一件物什，方得来年顺顺利利，往后福泽绵长。”
这会儿四周是静得只剩下风声了。丞相大人真是抽了一手好签啊。虽然今夜他们都比往常放肆随意，但是君毕竟是君，臣毕竟是臣，连玩笑开过了喝酒，他们都是背地里多长了个心眼，不让自己喝多了出洋相的。
到底是谁写的纸条，竟然把玩笑开到了上面人身上……让在座的几人不自主地为青年丞相捏了一把冷汗，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上去上去拿那位的东西啊。
不过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面对千军万马的顾丞相……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吧吧……
可是，现下，顾沧琴心里也很紧张。
坐在上面的上位者在这时开口了，低沉的嗓音中多了一丝随意：“怎么了？顾爱卿还不行动？不过是游戏，不用恪守礼仪，上来吧。”又贴了一句：“本宫恕你无罪。”
当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绕过餐桌，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时候，刘邵穆眯起了眼睛，他等着这一天等了那么久……
等到两人的气息贴近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颤抖如蝶的睫毛。
男人坐着没有动，所有官员也都没有声响，在男人面前，丞相的声音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微臣僭越了。”
刘邵穆看着那双洁白如葱的手指放到了他的腰间，看着那泛着粉色修剪圆滑的指甲，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夜，这人的手无措地抓着被褥，在最后一刻抓得指尖泛白……
纤细的手指在红色棉绳中穿梭，腰间的玉佩便被解了下来。
满朝官员输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要知道在皇宫宴会里，太子皇帝身上穿着戴着的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但是这是当众做的游戏，丞相大人这就是取得了太子的随身物品了……有不少官员暗中掂量了一下，到现在为止，顾丞相得到的赏赐才算是最大的。
接下来，在大家伙都以为顾丞相拿了玉佩谢过恩就该回去了。
太子殿下却做了个惊人之举。
只见，高高在上的人一边说一边伸出手。“顾卿，本宫给你系上。”
在座的人的方向看不到，但是很明白的，太子殿下亲自把那块从他腰间取下来的玉佩系到了丞相大人腰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