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古画(1/2)
唐梨话音刚落,胡伽套着件松松垮垮的白绸外袍,伸着懒腰走出来,靠在门框边,揉揉惺忪的睡眼,对着近两百只齐刷刷看向他的眼睛摆摆手,慢悠悠道:“哎,你们聊你们聊,别管我,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木言清却再也按捺不住,向唐梨奔去,直到被她冰冷的眼神扫过,感受到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脚上似绑了千斤重的沙包,被拖累得停了下来。
“我……”
木言清本想问“我哪里不好”,但话到了嘴边,看见这个他全然陌生的唐梨,就成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噗——”胡伽听到这话,捂着肚子,无声地笑得发抖。
唐梨也险些被气笑了:“我以前?你见过我几面?你知道我爱吃的东西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吗?你知道我最爱看的书吗?好,退一步讲,我在树下抚琴让你一见钟情,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曲子吗?”
每问一句,她就向着木言清走一步,同时语调高上一分。那步步紧逼的怒气和质疑令木言清胆颤,但他挺直了腰杆,强迫自己不后退。
唐梨问完,却不再看离她十步之外的木言清,把目光投向木宗主,道:“木尊者,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打算娶一个,怎么说呢,没有神宗高贵血统的女人进门吧?如此大费周折,所谋甚大吧?不过——”她歪歪头,清澈的眼神里满是天真的好奇,“你们打算如何请我这个大梁国士呢?”
木宗主捻捻长须,藏在美髯下的嘴笑了笑,朗声道:“唐家小儿,我今日前来只为告诉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唐梨困惑地眨眨眼,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这时,山崖间送来一阵清风,风里有片不知从哪棵树上掉下的绿叶,宛若大浪中的一梭小舟,一边身不由己地翻滚摇晃,一边被大地吸引,就要跌落尘土中。
绿叶离地只剩二寸的那一瞬间,唐梨忽然双足一错,往右侧了半圈,同时身体直挺挺地朝左手边倒去,伸出左臂,带动整个身子骤然暴起,向木宗众人的方向飞掠过去。她两脚已离了地,脚上那双平金绣百雀纹的软靴没有沾上半点灰。
木言清眼睁睁地看着唐梨在他眼中倏地放大,却反应不及;蓦地,他喉咙一紧,被一条千锤百炼的精铁般坚硬的手臂狠狠勒住,只一招,几乎要把他勒断气。紧接着,他双肩一沉,“扑通”跪倒;一只手从他背后探出,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肩关节,剧烈的疼痛使他立即冒了一背冷汗。
满场寂静,所有的木宗之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屋前空地上的四个人:
唐梨挟持了双手暂时被废的木言清,一脚踩着他的膝盖窝,一手将一柄寒光森森的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们距离屋子已有五丈之远。唐梨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屋门口面色阴沉,双目喷出怒火的木宗主;木宗主手握一尊白玉玺,玉玺发出一束青光,把一屁股摔倒在地、正龇牙咧嘴揉痛处的胡伽全身都笼罩进去。
“尊者,这一下,总可以好好谈了吧。”唐梨露出一个笑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将这姓木的老王八痛骂了千百次。
正值春景明媚时,山上哪来的落叶?那是木宗一种定方位的手段,叶落归根:叶落之地,无论距离长短,他们皆可在极短暂的一瞬间到达。还好,她察觉得早,假装发怒,一步步靠近木言清,在木宗主发难时不仅顺利避开,还顺手拉了个木言清做人质。
可谁想,木宗主一击为空,竟调整目标,抓了胡伽。
木宗主看到儿子颈边的尖刀,双目赤红,咬牙道:“快放下!你可知你手里是什么人!”
“哦?你的嫡长子,木宗世子,待你百年后继承神谕的人。”唐梨淡淡道,“那么你手里那个,知道是谁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给出了答案:“他姓胡,世代忠良,为我大梁守卫疆土,抛头颅洒热血的胡家。啊,对了,当今大梁孝武太后,当年战功赫赫的一代女将,也姓胡,是这家伙的姑奶奶。更重要的是——”
唐梨一把揪住木言清低垂的头,迫使其仰起,使众人更能看清楚七星刀抵在脖子上的姿势。
“他是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你猜,要是你动了他一根毫毛,我会为他做到哪一步?”
“啊?哈哈哈……”胡伽一愣之后开怀大笑,“够朋友啊!”
他又掀起眼皮瞟了眼木宗主,懒洋洋道:“喂,我告诉你啊,得罪她,你惨了。”
唐梨向他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
“北燕、西荆、南平对神宗敬畏有加,可我们梁国不。我们信仰的,是赠予大梁□□千卷书的神女。”
“我们还有最勇敢的士兵,最精良的武器,最天才的将军。”
“至于修行者,你们有,我们也有。我的手段,我那先生的本事,诸位还没领教够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原样奉还给你。”
“你看,你拿什么来威胁我呢?想请人帮忙,就要诚心诚意,拿出求人的样子来。”
随着唐梨轻柔的声音将事实一件件摆出,木宗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依旧一言不发。
“哦?还不说?”唐梨短促地笑了声,“老的不说,让小的来吧。”
唐梨左手五指张开成爪状,悬在木言清头顶,一股幽蓝色的灵力从她掌心冒出,钻进他的百会穴。
她还不忘微笑着安慰木宗主:“莫怕,只是问令郎几个问题,不会伤害他的。”
灵力入脑,木言清的双瞳渐渐涣散,眼底跳动着两簇蓝影,像野坟堆间的幽幽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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