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2/2)
离人陡然一僵,抬起泪眼,“什么法子?”
“心血相连。”
当看到那迷阵启动,离人向自己慢慢走来的时候,白于飞没有白守一天一夜。他就知道她不会狠心不顾。
离人定定道:“我可以见他,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去见他,亦包括他在内。”
“可......”本来找到她,求她去见他,就是让他安心,若不让他知道,那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可是。”离人打断他,“你发誓。甚至不能让他知道我的任何消息和行踪。”
“离人,我......”
“你发誓。”她坚决。
“好吧,我发誓。”
离人又站在长生桃花树下,花瓣纷乱如雨,数片花瓣落在她的肩发上,她无心扫落。拉过一枝桃花置于眼前,暗紫的桃花心似血妖娆,指尖抚摸过桃花心,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感并没多大感觉。
转头朝窗里望去,曾经何等高华冷峻的一个人,如今这般形销骨立,苍白无血,若不是还能痴痴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便是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了罢。
离人抬抬下巴,不让眼里湿润的东西留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伸手,将桃花心摘下。说来奇怪,摘掉桃花心的桃花迅速枯萎,坠落,瞬又化为齑粉,消散空中,那一处竟然再也无法长出新的桃花。
离人将摘到的满满一掌心的桃花心全数塞进嘴里,用力嚼碎,淡淡的清香带着涩涩地味道在嘴里漫开,离人面不改色,一口气全部咽了下去。
她又开始去摘桃花心,摘了又嚼碎,如此反复有三之后,她抬袖擦擦嘴唇,拖着迟缓笨重的身子,极为艰难地走向了房间,他的房间。每走一步,她都喘着粗气,秀眉紧紧蹙起,像是在忍受着锥心般的疼痛。
房间里并没有弥漫着药香,只有微风带着桃花的清香卷了进来,窗外桃花似云霞,岁月静好的模样,任谁能想到这里有一位病卧不起的人?
“离儿,离儿......”
念念不停,痴痴不忘。
离人在床沿坐下,越靠近他,越发现自己的那颗心不由自己,一揪一揪地疼,连呼吸都变得难受至极。
似乎要最后贪婪一次他的温暖,离人小心翼翼地半趴了下去,趴在他胸膛上,闭上了眼。他的心跳很弱,声音很弱,胸膛亦没有以前温暖。
“我恨你,亦无法停止爱你,我无法杀了你报仇,我只好救活你。今后,不再见了。但愿此生,你我,两两相忘。”
离人睁开眼,直起身子,从袖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咬咬牙,往手腕一割,鲜红的血立即溢出,顺着刀痕流下,滴落在他嘴里。
房间里,一股异香弥漫开来。
“别说话,好好咽下去,咽下去,你就会好起来。”她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刀口的疼与失血,让她眉头拧紧,脸色略苍白。
所谓心血相连,就是长生桃花的心与她的血,她孕胎十月显怀的血,也就是所谓的双血。心血相连,能治百病,解百毒,正是世人踏破铁鞋寻觅的灵珍妙药。
双血带有异香,闻之使人心平气和,心血顺畅,双血异香对于躁动之物,更有吸引抚顺的作用。因此,大黑熊才会突然在她面前温顺听话,森林的动物皆闻香探头探脑地出来。当她之前磨破的伤口痊愈,异香消失,梅花鹿就开始恢复常性,惧怕她接近了。
王前辈说,她非双血的血,与寻常人的血一样,若非她如今显怀,他亦无力回天了。
王前辈说,长生桃花是有灵气之物,当它感受到了双血的凝成,桃花心就慢慢转为暗紫,那是凝聚了它的精华灵气,等待与之相连。长生桃花,长生长生,不止指桃花常开不败,若与双血结合,亦指它有续命延寿的功效。
王前辈说,采去花心的桃花等于失去了精气,也等于完成了它一生的职责,于是会迅速枯萎,化尘而去。若双血没了,暗紫的桃花心就会重归淡紫,等到下一次的双血归来。
王前辈说,她是阴寒体,对于病作气血不顺者,贴身相拥,则可暂时压制其痛苦。
王前辈说,她,本身就是一味药。
王前辈说,凡事都有好与不好的一面。
“王前辈,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些会发生在我身上?”
“王前辈,长生桃花,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和我如此紧密牵连在了一起?”
“王前辈,我身上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王前辈,我这辈子或许就是为了救他而活了吧。”
“若你真的想用心血相连救他,你咽下桃花心之后,只怕要承受锥心的......”
“我不怕,我要救他。”
“你婆婆不肯将事情真相告诉你,或许就是担心你这般不顾一切罢。”
“今生遇上他,这就是我的命数。”
“爱也罢,恨也罢,终将烟消云散。”
......
血一点一滴地流入他嘴里,甚至他来不及吞咽,一丝鲜红从他嘴角漫出,滑落,留下一条妖异的痕迹。
离人伸出另一只手去给他擦拭,不料一只有力的大掌捉住她流血的手腕,秦言墨猛然睁开了眼,那深深的瞳子里,猛烈炽热,如癫如狂,“离儿......”
离人大惊,欲挣脱他的桎梏,岂料他力气竟是那么大,无法挣脱一分一毫。这一挣扎,她伤口的痛愈加剧烈,血流地也愈加急,撒滴在两人的身上。“放手,我痛。”她痛呼。
“离儿,真的是你?”秦言墨眼眶赤红,那声音竟是颤抖地厉害,似乎生怕这是一场梦。
离人趁他手稍微一松,迅速起身仓惶而逃。
“离儿,不要走......”秦言墨伸手一抓,堪堪碰到她一片衣角,眨眼睛,那相思入骨的身影已远,地上一路点点殷红。“不要走......”他欲追出去,初愈的身子尚虚,一骨碌滚落了床榻......
离人一手捧着凸出的腹部,也不管手腕正滴着血,使尽全力地往外跑。而每跨出一步,痛楚在四肢百骸蔓延,额头沁出豆大汗珠,身子摇晃,几次差点摔倒到底,她一咬牙,不管不顾继续朝前。
“离儿......”秦言墨拖着身子追了出来,踉踉跄跄,“离儿......”眼看那身影快在眼前消失,他急红了眼,“请不要走。”用力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手按心口,咬牙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不要让他追上,不要让他追上,她以后都不会同他有瓜葛,她以后都不要同他有瓜葛,从此天涯两端,爱恨两消,各自为安,她以后都不要同他再有任何瓜葛。
更不要让他知道,他怀了他孩子。
白于飞插手倚靠在院子外的墙边,离人也不让他进去,他便守在外头。府里的护卫都寻胡太医去了,悄悄进来出去倒也轻松。
突然他觉得里头似乎有什么动静的,才一转头,便见到离人一身狼狈,急慌慌地向他扑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他诧异。她手腕有伤口,正汩汩滴着血,她浑身瑟瑟,似乎异常痛苦的模样。
空气弥漫着他难忘的异香。
“带我走,带我走。”身后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离人越发急,抓起白于飞的手臂,“快带我走,你发过誓的。”
白于飞自然是听到那个声音的,他更诧异了,一时竟是无法置信。她对他施了什么神奇之术?
离人急得快哭了起来,央求:“于飞,快带我走。”
白于飞犹豫了片刻,才艰难点头:“好。”撕下一块衣服,胡乱将她流血的手腕一裹,抱起她,施展轻功,跃了出去。
秦言墨追了出来,哪还寻得她的身影?那弥漫着异香的血迹终止在了院子门外。“离儿,离儿......”他疯了般在原地转来转去,不停叫唤。
朱长宏身后跟着两位婢女朝这边走来,看到这一幕,惊得愣在原地,以为自己看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喜极而泣,加快脚程迎过去,“王爷,您、您醒啦?您、您感觉如何?”
“你看到离儿没有,你看到离儿没有?她刚刚还在这。”秦言墨像是看到希望般,失态地抓住他手臂追问。
“王爷,离人姑娘她、她不是已经?”
“她还没死,本王看到她了,她还没死。”甚至他还抓到她了,抬起抓住她手腕的手,握了握,似乎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王爷,莫不是您思念太深,出现幻觉?”
“不,她还没死,本王看到她了。”他擦擦嘴角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置于眼前,“这是她的血。”笑了笑,眼中闪出了泪花,咸咸涩涩地流入嘴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本王知道是她。”
朱长宏当然也闻到了那一股与众不同的香,以及一路的血迹,难道真的是她?她回来救王爷?
“是她,那一定是她,离儿......”一定不是他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