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1/2)
当太后在安宁宫的一隅见到那一抹俊雅沉稳的背影时,略微失神,真的太像了。
红颜少女时的她,也曾为这么一抹不凡的身影着迷。他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睥睨天下,就那么一眼,她魂牵梦萦,一颗痴心如何都收不回来。
只不过爱得深,恨得也深,最后爱没了,只剩下恨。如今,她不恨了,站在权力的巅峰,左右风云。
闵容讶异,要去喊人,被太后拦下挥退,连其他宫女太监一同退下。
这世上,最不可能坐在一起的两人,此刻在深宫后院中,清辉月下,面对面,淡然饮茶。
一股较量暗起。
“萧王深夜造访,可不会是来讨一杯茶喝罢?”没有说他夜闯皇宫,也没有摆出威仪,太后噙着笑,云淡风轻地说着,她知道不用心急,一切他自会说。
放下茶盏,秦言墨也笑,只不过那笑意未达眼底,“太后手段老练,一招即达目的,着实厉害。”
“哀家不知你在说什么。”笑容收了收,太后盯着他。
“太后你才是幕后密谋者。”直视她,不拐弯抹角。秦言墨的声音低沉微冷,有着不可置疑的力量。
太后的脸色立马沉下,四目相对间,四周寂寂,叶落有声,如一场无声的刀光交锋,有一触即发之势,忽而她冷笑:“萧王可是为了污蔑哀家而来?”款款起身,下了逐客令,“那么,请萧王立刻离开,哀家大度,不会将你夜闯皇宫的事说出去。”
无视太后的逐客令,秦言墨扬唇,“不可否认,皇后有孕,你高兴,那是真心实意的。但皇后与离儿亲近,你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冒险却是难得的机会。”
“有意思,哀家倒是十分有兴致听下去了。”太后再次坐下,一副听书人的闲雅模样。
“兰妃骄横,你向来不喜她,她曾经害皇后落水,你还主张将她打入冷宫,欲不见之为快。因她有这些行为在,加上她妒忌之心昭昭,若是利用她展开你的计划,容易将事情引发,第一时间,大家都会将矛头指向她,皇上定然也会相信她所作所为。你的计划顺利推进的同时,兰妃也逃不了惩罚,这可遂了你心意,当真一箭双雕。”
太后的脸上渐渐变了,但依旧保持着淡定,一言不发。秦言墨拂衣起身,面朝夜空中的一轮清月,负手徐徐道:“于是,你着手布置你的计划。你借着为皇后祈福的名义,不辞辛苦到凝甘寺,并破天荒带上了兰妃。皇室中,太后带上嫔妃到寺院祈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自然不会引起怀疑,也不会担心有耳目。凝甘寺是皇家寺院,高僧对你恭敬有加,唯命是从。在诵经房里,虽说是高僧诵经,实际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你和兰妃独处的机会,你因此要挟了兰妃。兰妃不得不服从你的命令,哪怕她知道自己会遭受惩罚,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不得不为之。”
“一派胡言。”太后微愠,“哀家虽不喜兰妃,但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哀家怎么可能做出违背宫规的事情来。”
这话落在秦言墨耳中,却是讽刺的很。“你故意在凝甘寺歇留一宿,目的就是为了将离儿引诱到中宝殿,那里早就备好了用阴香木制成的佛珠,一串特意捏造了一个护子佛珠的名字的佛珠。那晚,你故意说欲封她为长公主,其实是想打乱她的思绪,思绪乱了,也许就会到中宝殿佛前求指引。岂料她直接回房,你生怕离儿回房会早早歇下,如此计划便前功尽弃了,于是暗中派人去敲她房门,将她引出来,好巧不巧,她偏偏就正是去了中宝殿。如若她不是直接去了中宝殿,你总还是有其它方法。”
“假高僧无尘早就等候离人多时,一番精心安排的话,让离儿一步一步踏入了你的圈套,正如你计划中般,她果真就将护子佛珠送给了皇后。”
“为了嫁祸离儿,你摸清了皇后贴身宫女到御膳房取膳食的规律时辰,兰妃趁机去长华宫看她,又捏好时辰出来,故意让宫女看到。这样,当兰妃陷害离儿怂恿她合谋陷害皇后时,就有了人证,还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就更加有说服力了,离儿就百口莫辩。”
“这一切的一切,一步一步地,顺利按你计划般发展,皇上揪出了用青引液谋害皇后的兰妃,又听信了她的胡言,护子佛珠,贴身宫女,人证物证,最后锒铛入狱。”
月亮钻进了云层,清晖隐去,四周晦暗不明。看不清太后的神色,沉默一会之后,她笑:“精彩!如此说来,哀家为了祸害离人姑娘,情愿不顾皇后与皇孙的性命了。”声音停了停,转而低怒,“荒唐至极。”
“没错。”黑暗中,秦言墨微微回了回头,声音如这黑夜般沉,“你在赌,你在用皇后肚子的孩儿赌。三月大的胎儿基本已稳定,不易流产。阴香木的香素对胎儿影响大,但对三月之后大的胎儿伤害小了些,因此你就此一搏。事成事败,皇后是否能撑住,胎儿是否能保住,一切看皇上是否能及时揪出真凶。兰妃按你的计划将阴香木勾了出来,事发之后,你在一旁推波助澜,皇上本来就对兰妃不满,当然会坚定不移地怀疑她,最后凶手也确实是她。”
“皇后是你满意的皇后,皇孙也是你盼望已经的皇孙,区区一个离儿,当然不足以让你如此费尽心机,你真正的目的在于本王,为了扳倒本王,皇后算什么?皇孙算什么?皇后没了可以再册封,皇孙没了,后宫嫔妃众多,又何愁?”
有风起,树叶沙沙作响,四周更加安静了。太后抿唇不说话,表情复杂,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太后布了这一场局,不惜以未出生的孩儿下赌注,当真一如既往地狠厉。”声音骤冷,“你陷害离儿,离儿成了罪魁祸首,她又是本王的人,由此会激怒皇上怀疑本王才是幕后指使者。而且,你深知,若离儿出事,本王不会无动于衷,本王劫囚救人,皇上更是怒上加怒。由此,你借机扣了本王一个枉顾皇权的罪名,怂恿皇上剥夺本王手中兵力,甚至不惜引起战争。”
“皇上听从你的提议,三番四次派禁卫军来找本王,意欲激怒本王起兵,让本王成了一个败坏名节的叛臣,为天下不耻,这时朝廷出兵讨伐则是顺应天意。这算盘可谓是滴水不漏,可惜你计划再好,蒙蔽了大家,又怎蒙蔽了本王?因此本王选择无视。太后步步为赢,当真妙极。”说到最后,声音已转为微讽。
茶已经凉透,太后依旧端起啜了一口。动作端正高贵,怒容不见,仿佛方才听的是一番身外趣事,她闲闲开口:“可是你别忘了,这一切是你一家之言,你口口声声说是哀家策划的,何来证据证明?哀家深居宫中,如何得知阴香木,如何得来阴香木?若无证据,就是无端的诬陷。”
“若无证据,本王又怎会有此闲心前来。”
夜风将这句话传送入太后的双耳,她僵了僵,复大方一笑:“如此,哀家拭目以待,请吧。”
话音刚落,一个小事物就被秦言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此物,太后可还记得?”
此时的月亮穿透云层,清冷的光辉再次撒下。那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透着幽幽的光,略显粗糙,乍一看,里面空无一物,细看,似乎有白色之雾在流动,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太后脸色大变,手中茶盏应声落地,破碎声打破了宁静。她霍然起身,“这怎么可能?”自若荡然无存,目光死死盯着小瓶子,满脸不可置信与惊惶。
怪不得她一直找不着。
“见到‘四月枯’,太后是否想起了些什么?”秦言墨注视着太后,他在隐忍,往事一件件汹涌而来,无一不在诉说,面前这个人的心肠毒辣。
四月枯。
一种毒.药,一种如雾般无形的毒.药,如若吸入一点,便会像雾一样,无形无声地慢慢地渗透到血脉筋骨的每一处,久而久之,便会痛苦地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太后些许颓然,笑道:“看来萧王完全知道了。”衷心感叹,“不得不承认,和妃的确生养了一位好儿子,这点上,哀家输的彻底。如果昕儿有你一半聪明才智,哀家也不至于处心积虑,不择手段。”
“下毒,可是太后你一贯的手段,以前是,现在依旧是。”秦言墨声声如刀,冷而无情。
四月枯,她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的风雪特别大,特别地冷,如今回忆起来,依旧让她浑身打颤。
三月,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消融,外头一片泥泞湿冷。这日,本来还算晴好的天空,突然变得阴郁,雨夹雪砸了下来,寒风呼啸。
听说,早朝过后,皇上破例将三大朝廷元老留下商讨要事。上一次三大朝廷元老一同商讨则是关于立后的问题,这一次......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让她焦灼不安。
宫中有些传言,让她不得不多想......
窗外,一株红梅迎风雪灼灼傲然。这株红梅是她从御花园移植到凤仪宫来。凤仪宫花木众多,她独独爱这株梅,也因此将它种地离窗近些。她踱步到窗前,凝神看着,这才心定了些。
她安慰自己,皇上再不怎么喜欢她,断也不会为难她母子。
犹记初入宫之时,她或许天生是富贵之命,后宫佳丽无数,皇上第一次翻牌子就翻上了她,一夜云雨,怀上了皇长子。母凭子贵,她登上了后位,儿子顺理成章被册封为太子,成了储君,这一切几乎是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她都一一揽入手中。
但她永远得不到他的爱,他从来都不正眼瞧她一瞧,他所有的柔情蜜意都给了那位出身平凡的和妃。她曾痴心幻想过,后来不强求了,将所有心思倾注在儿子身上。昕儿是未来的皇帝,她的依靠,只要他快快长大......
这时,闵容冒雨雪冲了进来,在她面前一骨碌跪下,仪态尽失。“皇后娘娘,皇上他、他要罢黜太子......”
她脑袋一轰,腿软瘫了下去,幸亏左右宫女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原来皇上召集三大元老,是为了商讨罢黜太子之事。果真传言都是真的,她心中好恨,为何他就要逼得她无依无靠?如若昕儿失去太子之位,她还能靠谁?她的皇后之位迟早也会被废掉。
昕儿有什么过错?
是!他是比不过和妃的儿子的沉稳识体、才智过人,可他有什么错?
想到此,对和妃妃母子的怨恨又加了几分,她不相信在罢黜太子这件事上,没有她从中作梗、怂恿。她就是想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
昕儿的太子之位不能失去,不能失去!在罢黜太子的诏书尚未出来之时,她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她要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她凭生起了一股力气,挣脱宫女的搀扶,一头扎入雨雪中,不管身后宫女们的急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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