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夜访乔璎（2/2）
萧涵这才冷静下来，和周壮壮坐在房中，变着法问他乔璎的情况。
周壮壮也是道听途说，说来说去说不出新鲜的，把萧涵给急死了。
这时候袁清清从他房门外经过，她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小姐，您别太担心了，老爷身子那么硬朗，很快就能扛过去的。”小静在安慰她。
袁清清点点头。
萧涵听见两人说的是三舅，就走出房门，见袁清清已经坐在了她自己房间门前的廊子上，眼睛红红的。他过去问：“三舅怎么了？”
“母亲来信说，父亲病了。”袁清清把信递给萧涵。
萧涵看了，原来是肺疾，他记得三舅以前发过这病，死不了人，但非常痛苦。
“那你回去看看三舅吧。”萧涵说着，在地板上坐下了。
袁清清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母亲让我安心在这边住着，说父亲能挺过去的，还让我少说话多做事，别惹姑父姑母操心。”
萧涵把信还给袁清清，他只看了关于三舅病情的部分，后面母女俩的家长里短他没看，也没有兴趣看。
“父亲一发病，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哭他就生气，他总说，你就不能像你表哥那样吗？可是小时候的事，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被她这么一说，萧涵想起了小时候三舅发病，袁清清真的一直在哭，而他一边叫人来帮三舅顺气，一边命人去找大夫。
“所以这次出门前，父亲让我多向表哥学。”
“学我做恶霸么？”萧涵苦笑，三舅也太看得起他萧涵了，他在帝都可是人憎狗厌的，谁见了他不像躲瘟神一样地跑走？
袁清清忍不住笑了，说：“父亲还真不知道表哥变成了这样，要不然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按照父亲的说话，表哥小时候确实是个好孩子，乡亲们也都喜欢你。”
袁清清一提起小时候的事，萧涵就会放下戒心听她说。而袁清清很清楚，这是他心防的软肋，自己说得多了，他就能缓和对自己的态度，久而久之，会对自己形成依赖也说不定。
周壮壮听得直乐，拍大腿笑道：“怪不得师兄那么怕老鼠，原来小时候被老鼠咬过屁股！哈哈哈哈哈哈！”
萧涵觉得很没面子，不但被周壮壮知道了自己小时候被老鼠咬过屁股的事，还被两个姑娘家知道自己现在还怕老鼠，就对周壮壮说：“闭嘴！”说着，他起身要走。
“表哥等等，我差点忘了，这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你看我，来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这回事。”袁清清让小静从房里拿出一个包裹，里面都是些小男孩的玩意，其实都是她最近写信让家人加急寄来的。
萧涵拿起一个弹弓把玩，说：“难得三舅把它们留了这么多年。”
“父亲说，都是些小玩意，你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
“都是三舅给我做的，我会留着。”萧涵把弹弓放回去，把它们珍而重之地包好。
其实在三舅家的那段童年，他以为自己被父母抛弃了。当时他十岁不到，大靖已经开国好多年，定远侯夫妇却还在南征北战，平定各地的小叛乱，所以只能把他交给袁家照顾。他一边盼望着回到多年不见的父母身边，一边却被三舅家的温暖打动。
他可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提起那段时光就对袁清清凶不起来，但袁清清却在父母的提点下再清楚不过了。
“父亲说，小时候你还教我玩弹弓呢，可是我那时候太小，拿着弹弓乱打，打到了隔壁小虎，你就说是你打的，替我挨了小虎爹娘的一顿骂。”袁清清笑道。
“我真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都是听父亲说起的。父亲没事就和我提起你，我算是明白了，他啊其实很想要个儿子，可惜只有我这个女儿！”
“你别乱想，三舅很疼爱你。”萧涵说。
“他也很喜欢你啊！”
一听见“喜欢你”，萧涵楞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和袁清清说了这么多话，就说：“你还是回去看看三舅吧。”他示意周壮壮去准备马车。
袁清清连忙说：“表哥，不、不用了……父亲见了我会生气的……我、我……”
萧涵好像明白了袁清清从他房门前走过并且提起三舅的目的，而且哪个女儿会在父亲生病的时候还记挂着谈笑风生，并且不愿意回去的？
再回想一下刚才看到的那封信……
有问题！
周壮壮把马车牵来了，萧涵说：“壮壮，你送她们一程吧。”
袁清清慌了，说：“那……小静你去收拾东西，我、我和姑母去道个别。”说着，她小碎步向萧夫人房中跑去。
萧夫人听完袁清清的哭诉，沉下脸说：“清清，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能写假信咒自己亲爹生病呢？”
“姑母，这回是我做得不对，可我不想回去啊，我舍不得姑母！”袁清清趴在萧夫人膝盖上哭得惨兮兮。
“你是舍不得涵儿吧？”萧夫人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再写一封信，说是你爹的病好了，让你在这里多陪姑母几天吗？”
“姑母英明！姑母英明！”袁清清惊喜之余还不忘拍萧夫人的马屁。
萧大戟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抠脚，听见房间里的对话，他不禁嗤之以鼻——
呵，女人！成天想着芝麻绿豆大的事，就不能想想天下大事？
哎，不过那孽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啊？
娶了媳妇之后会不会乖乖听话啊？
什么时候生孙子？孙子会不会也是个混世魔王啊？
孙子会长得像孽子，还是他媳妇呢？
孙子叫什么名字好呢？要是个孙女，又该叫什么名字呢？
这可真愁人啊，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取名的事就不用想啦！
* *
周壮壮对萧涵挤眉弄眼，表示——太好了，这姑奶奶回去我们就清净了！
萧涵不屑地回他——得了吧，她根本不会回去，那封信是假的！
周壮壮用眼神问——假的？
萧涵用眉毛回——她用的纸是东市一个代写书信的书生的！那纸只有帝都有，其他地方的人根本不用！
周壮壮给他竖个大拇指，赞他明察秋毫。
两人就不再管袁清清，萧夫人喊萧涵去吃晚饭，萧涵不高兴去。他们在小厨房吃完饭就往乔家跑。
萧涵看见了最不希望看见的一幕——乔璎真的傻了，拿着个木勺在努力地吃饭，饭洒得案几上、席子上到处都是，彩琴在一边时不时给她擦拭下巴，而她呢吃几口，看看四周，吃几口，玩玩勺子，还不时把饭粒在案几上排成一排，有时候还抓几颗吃。
萧涵用手缓缓抹着脸，叹了口气说：“老子要弄清楚是不是老子把她吓傻的。”
周壮壮震惊：“然后呢？你要负责任不成？”
“嗯。”
“你这是要娶妻？”周壮壮更加震惊，师兄这变化可真够大的！
“你想多了。”萧涵说着，一直趴在屋顶看，看了半个时辰，乔璎总算吃完了饭，他和周壮壮腿都麻了。
两人正准备站起来，一个不小心……一起从屋顶滑了下去……
好在两人身手还算不错，没有闹出动静来，不远处的乔明河夫妻都不知道女儿房里多了两个人。
彩琴还没开口大叫，就被萧涵用叶子封住了嘴。
“别叫，老子不干坏事！”萧涵说完，发现乔璎正笑嘻嘻看着自己，就对她说，“你也别叫。”他腿麻得厉害，只能撅着屁股站着，别提有多尴尬。
“我不叫！”乔璎大声说，她撞傻后嗓门一直都很大。
萧涵头痛，对彩琴说道：“你想个办法让她别出声，我问你几个问题。”
彩琴点点头，被封着嘴，乖乖拿了块梅子糖给乔璎吃。
乔璎一边吃糖，一边笑嘻嘻看萧涵，说：“我叫元元，是家里老大，你是老几？”
萧涵看她傻透了，自己的心也凉透了，但他不中计，虽然上头有好几个战死的兄姊，他还是说：“老子是老大！”
萧涵抓紧时间问彩琴：“你们小姐是怎么傻的？”问完才发现她的嘴被自己封住了，就帮她扯下叶子。
“很多天前我们小姐被人追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彩琴对那天的记忆很混乱，但是萧涵的那个纹身她记忆犹新，想起来都害怕，“好像是妖魔，瞪着眼睛特别凶，还会喷血……小姐就撞上了马车，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就这样了。”
“你们报官了吗？”
“报了。”
“有没有找大夫给她看过？”
彩琴点头：“找了。可是什么时候能治好，大夫也说不准。谢公子还请了宫里的奉御给小姐看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萧涵动了动腿，总算没那么麻了，而周壮壮早就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揉腿。他低头看了乔璎一眼，她嘴巴周围沾满了糖浆，又是滑稽又是可爱。
萧涵想起她曾经安静贤淑的样子，虽然当时对她颇为鄙夷，可是她变化这么大，而且还是被自己吓傻的，他心里内疚不已。
几根发丝落在乔璎脸上，乔璎直接用手去抓，手上的糖浆粘住了头发，她急得要哭起来。
萧涵忍不住想过去帮她理头发。
彩琴连忙帮她洗手，她抬头看萧涵，笑道：“老子，你要吃糖吗？”
萧涵正在默默地悲伤，听见她这一声招呼，差点笑喷，蹲下来看着她，竭力收起惯用的凶悍眼神，像是面对着一个孩子，说：“老子不叫老子。”
“那老子你叫什么？”
“老子叫萧涵。”
乔璎糊涂了：“你到底叫老子，还是叫萧涵啊？”
要不是乔璎傻了这件事很严肃，周壮壮差点就笑得满地打滚了。
“我，叫萧涵。”萧涵一字一顿地说。
乔璎想了想，说：“还是‘老子’好听。”
萧涵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一想起她是被自己吓傻的，就一点脾气都没有，说：“那随你怎么叫我！”
乔璎笑得开心极了，站起来光着脚跑过去拿糖给萧涵和周壮壮吃。
萧涵被绕晕了，忘了自己这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一边吃着酸掉牙的梅子糖，一边交代她：“以后好好吃饭，一碗饭吃半个时辰，饭都凉了，对胃不好。”
彩琴诧异地看向两人，敢情他们偷看了半个时辰？
“嗯！”不管别人说什么，乔璎一般都先答应下来，然而下次执行起来，什么都忘光光，该怎样还是怎样。
萧涵看着她的脸，只觉得移不开眼睛，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拉上周壮壮准备走。
没想到还没飞起来，就被人用网网住了。
“快快！抓到两个采花贼！”说话的是高氏，她几乎无时无刻不盯着乔璎这边，就想闹出点事来。
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给她等来了两个人！她远远地看见，就悄悄叫来家丁，说有采花贼要对小姐不利，于是暗暗埋伏上来。
萧涵和周壮壮都没有发现，这就落了网。
高氏打的算盘是，抓到采花贼有损乔璎的名声，这样谢三郎和乔璎的婚事就更加没有指望了，她还能逼着乔明河夫妇赶紧把乔璎随便就许给谁家公子，乔玥就能顺利出嫁了！
没想到她一上前来就傻眼了——
网里的两个人，尤其是高的那个……略帅略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操.你.祖宗的采花贼！”萧涵肌肉爆起，直接就把网给拉破了，往家丁头上一甩，家丁们摔了个七七八八，半天爬不出来。
这时候乔明河夫妇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高氏往两人身后一躲，说：“这两人是采花贼！他们在璎娘房里待了很久！”
乔明河夫妇也知道两个大男人在女儿房里被抓个正着，对女儿的名声影响太大，可还是礼节周到，对他称一声“小侯爷”。
高氏听见，直接晕倒了。自己怎么眼瞎成这样，居然招惹到了这个大恶霸！
抓到采花贼，事关重大，乔勋闻讯赶了过来。他见是定远侯家的小侯爷，不禁想起那次他大闹乔家，让乔家丢尽了脸面——乔家最出色的女儿，居然被他这混世魔王给拒婚了！
他目光如炬，只打量了一眼，就看出这年轻人应该还没来得及使什么坏。
那些被网住的家丁终于乱糟糟地站起来，既没认出萧涵的身份，也没听见乔明河夫妇对他的那声称呼，他们对乔勋说道：“老太爷，这两个就是采花贼！”
乔璎见外面这么热闹，又从他们口中不断说出“采花贼”，就好奇地问道：“什么是采花贼啊？”
乔明河与王氏走进房中，护着乔璎，并用眼神把萧涵他们赶出了房间。
萧涵和周壮壮脸皮厚，没事人一样走下台阶，对大家笑嘻嘻。
不过萧涵回头看了夫妻俩一眼，总觉得他们长得很像一个人。上次来乔家抗婚没正眼看两人，这一回才看清他们的长相。
王氏便给乔璎简单地解释：“采花贼就是用好吃的好玩的诱惑你，让你跟他们走。”
乔璎忙说：“他们没给我东西吃，是我给他们东西吃！”
萧涵忍不住暗暗对她竖起个大拇指，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
乔明河夫妇严肃地盯着他，让他收敛一点。
乔勋将目光落在彩琴身上，让彩琴说说发生了什么。
彩琴如实说了，乔明河夫妻松了口气，女儿没事就好。
乔勋却还是有疑惑，问萧涵：“小侯爷向来我行我素，今日怎么会来我乔家拜访，还特地关心璎娘？小侯爷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么一说，让人不禁怀疑，他会不会就是那晚要害乔璎的凶手，否则他吃饱了没事来乔家干什么！
萧涵被人怀疑惯了，倒也不生气，瞪着眼解释：“老子天天飞檐走壁从你家屋顶路过，今天脚滑，不小心掉下来，看见帝都第一才女傻了，我关心关心不行啊！”
乔勋作为一家之主，家中长孙女被人夜闯闺房，“贼人”还抓了个正着，他怎么也不能轻易饶过，就说道：“空口无凭，小侯爷既然在乔家被抓住了，我们就不能轻易放你走，不如小侯爷去衙门走一趟，让衙门理一理你和我家璎娘的事？”
萧涵觉得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被人当做是采花贼和那晚的凶手都无所谓，去衙门也没什么好怕的。可要是他夜访乔璎这件事传了出去，被无极派知道了，不用想他们也能猜出来他就是那个一直在追查他们的人！
他和周壮壮的身份可不能泄露，否则查案难度加大不说，还会连累到家人！
于是他干脆说：“事情是这样的……其实……那个……喜欢乔璎……很久了……听说她出了点事……就过来看看……”
乔勋问：“‘那个’是哪个？”
萧涵不说话，刚才情急之下想出了这个理由，现在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了屎。
周壮壮被大家盯得实在受不了，站出来说：“当然是师……”萧涵在他背后打了一拳，他蔫下去了，立马改口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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