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跪(2/2)
老太太先不做声,过了会儿方长叹一声,懊恼道:“当年,你畏惧人言,不肯纳林氏为妾也罢了,可我唐家骨血怎可流落在,在那种地方!”
“既弃之,便休之,你何必又将这孽障接回府,我唐家如今可出了个柳姐儿,我听闻当日陆家那丫头直唤她为贱婢,足见此事更是藏掖不住。”
“你就算不在意留这么个把柄,将来被人弹劾,我唐家诸多女儿家的清白也不要了么!”
佛珠与梨木相击发出脆响,唐之焕头脑翁的一声,立时跪在母亲面前,急道:“母亲,儿子正是为了前程,为了重振家族声望,才要将九丫头接回来啊。”
沙漏细碎的沙沙声,给梨花小筑更添了一份静谧安宁。
日落前最后一缕光自敞开的琉璃窗户倾泻进来,宛若一条漂浮着光斑的小溪,有无数尘埃在溪水中跳动。
唐九棠不知盯着窗户看了多久,直到天色骤然一暗,门吱呀一声开了,祖母房里的钱婆婆手持油灯进来,对她露出和善一笑:“九小姐,不早了,老太太命你先回去,明儿赶在吃早膳的时候再来。”
“是,谢谢婆婆。”她站起来,揉揉发酸发胀的膝盖。
经过佛堂时,一道醇厚的男声从门板的缝隙中飘散而出,她只听见支离破碎的几个音:玄幽大师,小九乃运势之关节,适逢结识南境小公子。
她于是加紧脚步,匆匆离开了慈晖堂。
父亲从西北调回来三月不足,府里处处在翻修,她现在所住的翠微轩,与老太太的佛堂仅有一墙之隔。
除了老太太和大房一家子,唐家余下两房人都还未正式搬过来。
唐家二爷从商,当初唐大爷被贬,便跟着大哥将部分生意迁移到了西北。
最近又正赶上二夫人生产不便挪动,便预备着十二月份再搬来,一家人齐齐整整过个年节。
唐九棠回到自己小院,弦子提着洒壶笨拙的一路小跑而来,说是二姨娘来了,正坐在屋里等。
大房此次回京,夫人身边仅带了一个二姨娘,帮着料理日常事物。
司微轻轻撩开帘子,唐九棠一走入室内,二姨娘便站起身笑着福了福道:“入秋了,夫人命我来看看,你这儿可有什么要添置的,好早早做准备。”
“但凭母亲和姨娘做主便是。”唐九棠表现得恭敬而温顺,搀扶着二姨娘坐下,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对方止不住再一次细细端详,只见巴掌大一张小脸儿,皮肤莹润而有光泽,尤其招人的,是一双吊梢凤目,幽黑的瞳仁如深井一般,久看像能把人吸进去。
女子太过姝丽则为妖,二姨娘如是想,面上一派友善亲和:“你的晚膳我方才瞧了,大厨房做的总不够精致,想吃什么,尽管使人告诉我,别客气。”
“是。”九棠浅笑着应道。
因着宅邸重新休憩的缘故,白天进进出出的闲杂人等很多,有时是大夫人亲自,有时是二姨娘,晚间少不得要将少爷小姐的屋子都巡过一遍才好。
待二姨娘又往别处巡查去了,她便宽衣睡下。
每日卯正,她都要去慈晖堂跟祖母请安。
有时老太太还在佛堂,她便跟在祖母身后礼佛,等完毕了一道用早膳。
慈晖堂的饮食十分清淡,且老太太吃得少,唐九棠也总是吃个半饱,瞅着祖母吃完了,就放下筷子。
一上午的时间便是跟着钱婆婆学府里的规矩,坐卧行走,见着不同身份的人怎样请安,以及府中的一应人事格局等。
钱婆婆说,大夫人为人宽厚慈悲,让她不用过于紧张,等家里诸多姐姐妹妹们都来了,日子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