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1/2）

若现在问季格对钟星遥是否抱有了一些别的什么期望，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一个人没有幻想过和自己的暗恋对象在一起，季格也不例外，可是和她接触越深越觉得那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是季格对她的那份喜欢太过明显，让两人相处时空气里都充满了黏乎乎的暧昧，钟星遥对她的一分好，她都会转化为十分对她的喜欢，这样下去，季格觉得自己是真的要非她不可了。

阳春三月，料峭春风带来的凉意却让季格取不下围巾，孙嘉一个劲地嘲笑她以后要是去北国读书该怎么办，季格翻个白眼，心想，到那个时候即使身体是冷的，心肯定也是暖和的。说起来，孙嘉和龙湘这恋爱也谈了大半年了，季格问她现在是什么感觉，她却无所谓地笑笑：就那样呗。

季格默然，她知道孙嘉这样十分自私，但在她心里终究是在为自己的朋友辩护的。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一中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誓师大会，只在那天召集全体高三学生开了个简短的小会。春风和煦，阳光正好，校长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季格在下面眯着眼睛感受着这无限的春光，心里十分地平静，仿佛越是接近高考，她心里越踏实，季格知道，这是个好兆头。

班上熬夜看书的人越来越多，季格她们寝室就有三个，有一次她下课上完厕所回教室，站在门口却愣住了，全班有三分之二的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剩下的也是在看书或者写题。这样的场景在后面三个月里几乎是常态，在后来的日子里，季格才知道，人生中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心无旁骛、拼尽权全力做一件事情了，值得庆幸的是，季格真的这样做了，所以对于高考，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了。

清明放假，季格回家和父母一起去祭拜她爷爷。在季格心里，其实对这位爷爷是没有太多感情的，更多的是一种畏惧，在她的印象中，爷爷很少对她露出和煦的表情，大多数都对她严厉和不满。这种不满除了不喜欢她是一个女孩外，更多的是来源于吴念——季格的妈妈出身福利院，更确切地说，她是一个孤儿。而那个时候，季联是他的骄傲，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古板刻薄的思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出身不好的女子结为连理，即使吴念本身也是很优秀的。

每年清明的祭拜，季格看着墓碑上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实在说不出任何的话。而吴念，她好像忘了当年和这个人的各种是非恩怨，依旧和季联齐声声地叫着爸，在他墓前像亲人一般亲热地拉着家常，这也是季格最佩服她妈的地方。

离开墓园的时候，季格走在最后，回头朝她爷爷那个方向望了望，真正在心里向他许下第一个愿望：爷爷，你能听见的话，就保佑我实现心中所想吧。

在离高考还有30多天的时候，班上一个男生的家里出事了。很戏剧的桥段就这样在生活中发生了，那个男生的父亲在外地被人撞了，很严重，就留了一口气为了和儿子道别。夏总接到电话急匆匆地往教室赶，抓住男生的胳膊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季格亲眼看见一个人崩溃到不能站立，但他却不得不跑起来，这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直到看见他仓皇沉重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后，季格才想起那个男生叫李嘉上，是文理分班时进来的，在她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是个爱打篮球，爱笑的男孩，这一去，不知会经历怎样的脱胎换骨。

这件事虽然来得突然，但就像是一块巨石掉进平静的湖面，冲击再大也只是一会儿的事，班里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季格也是在李嘉上回到班里几天后才发现他，初夏里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衣长裤，面容没什么变化，只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寡言的状态，趴在桌子上，大多时候都是在发呆。

季格把英语卷子放在他的桌上时，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她动动嘴唇，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这样的事情旁人是帮不上任何忙的，只能靠自己，靠时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是和他比较要好的朋友们都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安慰显得太过无力，言语太过苍白。

那天是星期三中午的自习课，夏总通知轮到他们班照毕业照了。上午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几个班照过了，大家心里都有了底，即使到现在还是觉得有些恍然，原来自己快要毕业了，于是磨磨蹭蹭，你推我攘地出了教室，说不清到底是兴奋还是失落。

外面艳阳高照，现在正是日头最为毒辣的时候，知了在树上聒噪不停，即使站在树荫底下也能感受到一层层热浪袭来，体委在队伍前面排位子，队伍里也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季格表情毫无波澜，心里却十分烦躁，汗水顺着额角流淌下来，一路流进衣服里，人群中混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体委大喊一声“安静”，队伍排好了。

季格身材中等，站在女生的第二排，从她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坐在最前排各位校领导汗湿的白衬衣，以及从他们秃得参差不齐的头顶上流下的大滴大滴汗水，滑过后颈那几层赘肉，最后打湿整个衣领。这么大热的天气，也真是难为他们了。据说这些领导们只抽出了一上午的时间来合影，所以加上季格他们班，一共只有5个班和他们一起照了毕业照，剩下的班级只能靠P上去，毕竟高三一共16个班，不是每一个班都能照顾得到的。

“来，同学们，我喊123，大家一起说‘茄子’！”摄影师站在远处地烈日下，扯着嗓子喊道：“1——2——3！”

就这样，他们像是完成了他们的“毕业仪式”，照完之后就急匆匆地回到了有空调的教室里。孙嘉凑过来夸张地对季格说：“卧槽，那些男生身上的味道太大了，我差点把我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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