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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领教管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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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他感到一丝悲哀,但我想他并不是真的开心,只不过在逃避失去自由的痛苦罢了。

“瞧瞧你做的这些事,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陈博已经将丝带包装整齐地叠在一起,准备打包,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呵呵地笑着,又问他到底是怎么偷的。

郭立高又来抢答,说:“他那天太饿了,两天没吃东西,因为没钱吃饭,就想到去街上弄辆电动车,他在一家鞋店旁边看到有一辆电动车没上锁,就左顾右看,又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就上前推着电动车就走。可走出不到十米,那鞋店老板立马就追了出来把他抓住,还打电话给110了。”

“确实没有技术含量,你也太大意了。”我说。

“唉......”蒋晓冬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其实我哪有什么心思开玩笑。我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想念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她们究竟如何,我不得而知。我的钱包被这帮人收走了,也不知到底是在南雄还是真的保管在江南。家里的银行卡一向是我保管,小曼连密码都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得想办法让警察把钱包还给小曼,我盘算着。我把我的想法与博士商量,博士说你明天找管教提提,应该可以的。我决定就这样做。

下午学习反省时间,我坐在板上发呆。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我的名字,在这个时候发现有人叫我绝对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你没有被遗忘。

我急忙从板上跳下来往门口去,隔着铁门,我看到一个穿蓝色马甲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床粉色的被子,另一只手提着一袋衣服,对我说:“东方明,被子一床,衣服4件,袜子2双。”听这里的人说,蓝色马甲被称为“外劳”,也许就是外部劳动的意思。他们不必一天到晚都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常被安排做一些所里的杂事,比如发放开账的食品、生活用品,打扫走廊过道卫生,收集监室劳动的货物,统计生产量,甚至还有专为在押人员理发等等,由于可以在看守所内到处走动,自由度相对有很大提高,于是外劳就变成一个肥差,谁要是能成为外劳,在监室在押人员看来是令人羡慕的。

外劳将被子从铁门间隙塞进来,张起义在门口帮忙接收往里扯,然后转身递给我,这时,有人在板上为我欢呼,说:“大学生,你老婆到江南来了!”我心里很激动,他推测没有错啊,可我却装作不以为然的神情,没有应答。外劳将塑料袋里的衣服倒在铁门边的地板上,张起义就一件一件从栏杆间隙伸过手捡起来再递给我。

段志宏似乎比我还开心,他装作很关心的样子,说:“大学生,把被子拿过来看一下。”我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就把被子扔过去,自己一边整理衣服。

今晚终于可以盖自己的被子了,我心里升起一种幸福感。很奇怪,人总是对自己的处境不知足,而当环境有些许改善,就会产生满足感。我现在正是这样。更何况我们是被解除武装的在押人员,进来后身无分文,衣衫褴褛,没有生活保障,人为造成了这里物资极度匮乏,因此任何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既然小曼到了江南,一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虽然她还没有收到明信片,但一定是在开始奔波我的事情,我心里升起一丝希翼,而对我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她拿到我的个人物品,比如钱包。

第二天上午,我向坐在门口板上插花的张起义提出要见管教,张起义答应了。

跟第一次谈心一样,我倚墙蹲下,包干部站在我面前掏出了录音笔来,他似乎有些不太友好:“你不是刚来吗?有什么事?”

我直奔主题说:“是这样的,因为我的钱包、手机在南雄时被收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在哪,因为钱包里有银行卡,我老婆肯定没有钱用,所以我想干部能否帮忙问问,让警察把我的个人物品还给我老婆。”

“你卡里有多少钱?”

我说:“就几千块钱。”

他低头想了一下,说:“这个事情我还做不了主,这个钱算不算涉案金额,还不好说。”

我说:“我没有非法所得,不会有涉案金额。”

他说:“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显然不想帮我而在借机推脱,可是他所说的“涉案金额”让我有些吃惊,去他妈的涉案金额,我的钱完全是合法收入,我有些气愤,心里直骂娘。

见我不再说话,他又开口了,说:“你明天见检察官的时候可以提一下,一般这种个人物品会还给你们的。”

我当然不认同他的说法,因为我也知道,见检察官不是明天就能见到的,听里面的人说,一般要在批捕时才见,我才不想被批捕呢!更何况他说的模棱两可,前一句说是涉案金额,后一句又说会还给我,完全是在搪塞我。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木然的点头。然后干部就示意我回去。

我回到监室,心情冰冷。也许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现在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尊严,还失去了言论自由,我觉得自己好渺小,像蚂蚁一样,随时都有可以被路上人来人往的脚步踩死……

陈博过来问我谈话的结果,我告诉了他。他并不感到奇怪,他说:“你才刚来,包干部对新来的都这样。你到时候提审时跟警察讲,个人物品肯定要告诉你保管在什么地方,要么就暂时保管,要么就还给你家人。”

他的分析有些道理,我说:“我觉得也是,他们没有权利霸占我的个人物品。”

“没关系的,我的游泳裤还保管在看守所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得意。

我好奇地问:“游泳裤?”

他说:“是的,我那天和同事去梅沙游泳,回来的时候过海关被抓了。”

“是吗?去梅沙不用过海关啊,你是说收费站吧?”

“可能是的,他妈的上来一个人说我诈骗,我说凭什么说我诈骗,后来就把我关到海盐看守所,然后他们把我的游泳裤存起来了。”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发霉了,都是湿的。现在10个多月了!”

我听着他的描述,想象着他被抓的情景,不禁有些惋惜和同情,听人说他在大学教,我又问他:“你在哪所大学教啊?是教授了?”

“在一所职业学院,不是教授,是讲师。”他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

“那真的是很亏哟。”我同情地说。

“也没什么亏不亏的。”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心口不一地说。

我见状,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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