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如天远（1/2）
太康二十三年十一月初
那日是萧继思十九岁的生辰
因圣明德帝出征未归，宫宴便有些寡淡，宫人们简单的歌舞祝贺后，就散了。
萧义隆拿着手里的画，正准备去寻萧继思，这是那日萧继思骑马时，他偷偷画下的。
画上的少年身着玄衣，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眉目间是张扬的神采，那眉眼被描的极黑，唇上是点点红墨，少年风流倜傥，鲜衣怒马的样子就这样跃然纸上，足以看出作画之人的用心。
经过懿祥宫时，萧义隆自然的想入内请安，却不想听见几声争执…
萧义隆满腹疑虑，正打算进去看看，就看见高后脸色惨白，慌张的跑出来。
萧义隆正想向高后请安，不想被她狠狠推开，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跑走。
等他进了殿，却看见良妃正伏在地上，他赶紧上前扶起良妃，“母妃您…”
“不要碰我”，良妃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满面泪痕的撑起身体，踉跄的往屋内走去。
萧义隆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母妃第一次朝他发火，他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只能斟酌着小心开口，“您身体不适吗…”
听到他的声音，良妃好像才看出他是谁一样，赶紧抹了抹眼泪，柔声安慰他，“母妃无事，你去吧…”
萧义隆不安的打量了母妃几眼，准备送完礼物后就马上回来，应该不妨事。
……
萧继思收到画，果然很高兴，他拉着萧义隆硬要一起再画一副。萧义隆无法只得顺着他的性子来，毕竟他是“寿星”。
正画的好好的，萧继思突然停下了。
“绍思…母后要为我选人…”
萧义隆一愣，笔在纸上留了个豆大的污迹，他慌忙去擦，“对不起，我不小心…”
萧继思拦住他，“别擦了，脏了你的袖子”
萧义隆把笔放在一旁，有些遮掩的打趣到，“那以后我可不能和你一块儿睡了…你可有人陪了”
说完这话，屋里一时静下来，二人明明靠在一张桌案上，却都不看对方。
他们自幼玩耍到大，虽然上辈人的确有恩怨，但却未曾影响二人的手足情谊，即便长大了，他们也常常宿在一处，抵足而眠。
“绍思，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萧义隆想了想，可脑子不知为什么，竟一片空白，只能干巴巴又僵硬的回答，“温柔贤惠，大方得体”
萧继思噗呲笑出声，“还真是无趣，我喜欢特别些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温柔不贤惠，脾气也不好的”，萧继思促狭的笑了下，“就像你这样的…”
萧义隆愣住了，接着状似恼火的说，“你这样哪有半点兄长的样子”
“你看看，真的脾气暴…说着呢，就发火了”
见萧义隆背过身不理自己，萧继思又赶紧哄他，萧义隆其实一点不气，甚至有些高兴，那几分没由来的欣喜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其实…”萧继思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甚至有些沉重，“我好像不喜欢女人…”
萧义隆猛地扣住他的肩膀，“说什么呢你！”
“我也不知道，总之有点怪”，萧继思拍拍萧义隆的手臂，“最近总有点不安，许是累了吧，过阵子就好了”
说了这些话，二人一时都有了些心事，也就无心画画了，萧义隆告辞，决定回良妃那儿看看。
……
回去的路上，萧义隆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想着想着入了神，到了殿门口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里伺候的宫人一个都不见了。
萧义隆预感大事不妙，刚冲进内殿，就看到良妃一个人靠在正中央的椅子上，嘴角流着鲜血。
萧义隆慌张地抱住她，“您怎么了…母妃”，然后大喊着叫人进来。
可整个懿祥宫安安静静的，宫人们早被良妃打发走了，不许他们靠近。
“您等着，我去找太医！”
萧义隆想起身，自己去传太医过来，谁知却被良妃拉住了。
“皇后…姐姐…”
听到良妃说的话，萧义隆脸色大变，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幕，果然是她做的！
“我先去找太医，您等着，等父皇回来定会处置她！”
说完，萧义隆急匆匆的跑出去了，没来得及看到良妃眼里浓浓的深情和悔恨…
太医赶到时，良妃却已经不行了。
萧义隆恨得目呲欲裂，直接疯了一样冲进怡春宫去找高后算账，却被侍卫们拦下。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杀了我母妃！”
高后面色平静，只是有些苍白，“你说良妃怎么了？”
“你不用假惺惺的，我今天一定要替母妃报仇”，萧义隆拔出一个侍卫的剑，和十数人交战起来。
“不…”高后的冷静有了一丝裂痕，“她怎么会…”
看着故作姿态的高后，萧义隆更恨了，他几下击退挡路的侍卫，剑锋眼看要逼近高后，却被一个人挡住了。
“不是母后做的”
萧继思坚定的拦在萧义隆面前，寸步不让。
“原来你和她一样！是冷酷无情的卑鄙之徒！”萧义隆恨得双目涨红，直接拔剑去砍萧继思，却被他轻松拦下。
“不要这样…绍思，等验明真相再说，不好吗？”
萧义隆却不管那些，只知道发疯似的使剑，甚至乱了章法，跟着萧继思的侍卫怕他误伤了太子，也出剑去拦，可是萧义隆此刻已经被仇恨吞噬了心智，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情况，甚至将身子靠上去…
萧继思见此情况，赶紧出腿踹到了侍卫，侍卫的剑刺不到萧义隆了，可萧义隆的剑却刺中了萧继思的肩膀。
见到喷涌的鲜血，萧义隆终于找回了理智，他扔下剑，由着侍卫将他绑起来。
看着萧义隆被押下去时的背影，萧继思有些痛苦地唤了他的名字，“绍思”。
……
听闻良妃死讯，本来远在边陲的萧彻立刻往回赶，他刚受了重伤，接到消息那一瞬间，更是急得吐了血，这样的情况本应留在原地静养，可他硬是不顾众人劝阻，带兵回宫。
高后只着素衣，披发跪在宫门外，等着向他请罪，谁料，他坐在辇车上，一眼未看跪了许久的高后，径直驶入宫中。
萧彻赶回来时，距那日已有半月了，良妃的尸首当然不能就这样放着，高后早就着人收敛了棺木，只等圣祖德帝回来，再定丧仪之事。
见到良妃的棺木，萧彻的身子终于撑不住了，直接倒在了地上，而这一倒就没有再起来…
他大病这两个月，高后日日跪在殿外只求见他一面，照顾照顾他，可她的“萧郎”是那样狠心，连一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甚至连良妃的人为高后求情，他都一律不见。
……
两月后，萧彻终于肯见她了。
高后欣喜不已，那一瞬间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高婕珍，没有皇后的身份，没有高家的尊荣，只是一个一心守着她的萧郎的普通女孩儿。
可事实却是残酷的，床上的萧彻已经病的不行了，眼看着大限将至，他完全不理高后那些辩解的话，尽管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他只是让人把两份诏书交给她。
病床上的萧彻脸色苍白，双颊凹陷，嘴唇青紫，已然看不出俊秀的模样了，可高后看着那样的病容，依旧爱的入骨，只是这个男人也依旧残忍，他给了高后选择，可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逼迫。
那两份诏书，一份是传位的，将皇位传与萧继思，一份是后事的，上面写着他要与良妃合葬…而高后不得同穴，也不得参与他的丧仪。
若高后想让儿子名正言顺的继位，就不得不接受第二份诏书。
床上的萧彻是那样虚弱，可眼神又是那样狠绝，让高后痛的颤抖，其实就算萧彻未留传位遗诏，凭高家和高后如日中天的势力，大可以直接扶萧继思上位…
……
到了傍晚，高后从广华宫出来了。
她的面色平静，只是眼角有些红，她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高后，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三日后，圣祖德皇帝薨逝，丧仪由萧继思主持。
高后将自己关在长生殿，抄了一天一夜的佛经。
……
次年正月，萧继思继位，改年号天禄，史称圣武德皇帝。
登基这一年，萧继思过得极艰难，前朝的有世家大族和前朝旧臣的暗中捣鬼，想着能继续挟持这位新帝，萧继思干脆放弃与他们周旋，直接找出破绽，杀伐果决，毫不手软的处置了几个厉害人物，将反对声强行镇压。
可他能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前朝，却不能对付后宫，高后开始强迫他立后选妃。
在被萧继思一再推绝后，高后感觉到了不对劲…
尽管萧义隆与萧继思决裂，可萧继思却依旧总往他那儿跑，甚至萧义隆想搬到良妃的懿祥宫，萧继思也毫不犹豫的允了。
以上种种，让高后有了不好的猜测，想到那个女人抢了自己的萧郎，现在又要让他的儿子害了自己儿子…高后恨得咬牙切齿。
既然萧继思不肯放萧义隆出宫，高后决定用计，逼对方主动出宫，殊不知正是这步棋，牵引出此后的种种孽缘。
她命人在萧义隆的酒水里加了东西，还准备了宫女，想让他在先帝服丧期间犯下错事，这样自然可以处置他，毕竟不敬先皇的罪名可不小，到时候只要自己的人请奏将萧义隆放到封地，萧继思为了保住他，只得照做了。
高后此举不可谓不妙，只可惜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那日，萧继思本已回了兴庆宫，又一时兴起，去了懿祥宫寻萧义隆。
看到萧继思的萧义隆面色不善，“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说完，萧继思自顾自的坐在萧义隆对面。
萧义隆不在意的再倒一杯酒，却被萧继思夺了过去，“别喝了，你总喝酒，伤身”
“滚开”
萧义隆厌烦的皱紧眉头，甩开萧继思的手臂，萧继思无奈打算陪他一起喝…就在这时，萧义隆突然起身，神色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绍思？”萧继思不顾他的挣扎，担忧的上前扶住他。
“不用你多管闲事”，萧义隆摇摇晃晃的向屋内走去，那酒只是普通的甜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喝多少，就成了这个样子。
萧继思看见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影，觉得不好，放下萧义隆去看看，那人却已经跑走了，瞧着是个女人的模样。
等他回到屋内，萧义隆正面色潮红的看着他，想想前因后果，萧继思一下明白了，萧义隆这是…
想到现在还在父皇的孝期，萧继思皱紧眉毛，这是有人要害萧义隆，虽然已经过了重孝，但若是事情传出去，难免会惹朝臣非议，往轻了说是不守礼法，重了就是不敬先帝秽乱宫帷。
萧义隆还有意识，他烦躁的朝萧继思怒吼，“滚开！”
萧继思也火了，“你这样我怎么滚！”
推搡中，萧义隆的情况越来越不对…直到，萧义隆带着酒气的唇吻上了萧继思…
萧继思愣住了，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举动，或是别的，他的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想着一件事，酒好像是桃花酿的，萧义隆的吻有些甜味…
等萧义隆来解他衣服时，萧继思恢复了神志，他知道此刻应该离开，可是他却不想走，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一下子都有了解释。
……
次日，萧继思咬牙从床上爬起来，他昨天明明可以不这么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怕伤了萧义隆，他宁愿伤了自己。
当他踉跄向外走时，萧义隆也醒了，看着那个迈着鸭子步的可笑背影，萧义隆的心一时有些烦躁，还有些酸楚。
……
等萧继思再来找他时，他却装成什么都记不得的样子。
“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吗…我是说…怎么也有感觉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萧义隆不耐烦的神色，萧继思有些黯然，还有一点莫名的委屈，他的伤还没好呢，他甚至不敢让太医看。
最后，萧继思还是放弃了。看着萧继思紧咬的双唇，还有那双眼睛里呼之欲出的渴望，萧义隆突然有些后悔，但他依旧没有作声，任由那人强装镇定的离开了。
……
可那件事后，萧继思却开始越来越缠他了，没事就来坐坐，任凭萧义隆生气也好，冷漠也好。这让萧义隆突然萌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若萧继思是个女人，那自己是不是该负责任呢。
可他们是兄弟，而且还有着说不清的恩怨，是断无可能成为情人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