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1/2）

这日，艳阳高照，明光晃眼。蝉鸣声嗡嗡直响，仿佛千万只聚在了一处，个个憋长了声儿地嘶吼，直要叫人脑袋都被这份刺耳给开了瓢。一辆马车在这厚重的蝉鸣声中穿过层层密林，碾过满地湿黏的小道，晃晃悠悠地行着。

这马车用了上好的木料，宽敞大气，却缺了个车夫。全凭前头的两匹马带着，走的路线不时歪曲一下，不过七扭八歪的，好歹是留在了这一条林间小道上，也没跑偏冲进林子里。

这没马夫的马车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面前的小桌上摊着一张卷角图画，泛黄的皮面上是交错混乱的炭痕，歪歪扭扭地爬满了整张皮纸。少女微微垂着头，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堆鬼画符看得很认真。晃动的帘子有些透光，时不时漏进几丝刺眼的光。

她看了一会儿，乏了似的按按眼角，往后一靠，懒洋洋道：“还是看不懂。”

对面的少年没说话，似是在斟酌措辞，手里微动，先给对面人儿的空杯续上了茶，而后不急不缓地放下手里的活计，方坦坦荡荡地承认道：“我也看不懂。”

这一男一女正是那莫名入山的白衣人和在本应在荒山安家落户的霍珣。

天气太热，霍珣还穿了一身严严实实的黑衣，饶是个耐热的，后脖颈也微微发汗，她先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算是在这天罗地网般的蝉鸣声和炭痕中缓过一口气来，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气力不足：“如此说来，跟着你走的我，”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和跑来荒山找我的你……多半都有点被骗遭拐的潜力。”

她又抿了口茶，接着道：“不过我在哪过都无所谓，被拐了就拐了，倒是你，为师父奔波千里，辛苦得紧。”

她说完这话，撩开帘子往外头看。树影重重，光斑晃动，不知怎的，就勾起了她的记忆。

这入山的人，名唤“牧瑾”，南地人。

那日霍牛儿带着这人穿过她布在荒山外的迷阵，到她面前，第一句话是：“冒昧打扰，在下牧瑾，想求姑娘出手相助。”

说着，一撩袍角，跪在地上。

霍珣看着他，能感受到他对这下跪求人的行为的厌恶，也是在那时，模模糊糊察觉了两人对强人所难逼人办事的抗拒。但这含着抗拒的一跪又很有种真心诚意，矛盾得让霍珣很是好奇。她眨眨眼，让牧瑾进了自己那破烂屋子，免得叫荒山里的霍家人瞧见。

相助什么呢？殷家倒了，山河破碎，抢江山的有旧贵族也有崛起的各路人物。战火纷燎，熊熊烧在北地，也燎燃了南地的土地。

天下广大，一江分南北，淮江涛涛，划出两个世界。北地是殷家的地盘，多是各路贵族争夺河山，一家人斗个不停；南地早先是与北无关的闲地一块，百姓生活和乐平安，却被急于扩张的北军打破了这安定日子，原本统治此地的家族遭受重创，一时间无力抵御。这时候，正是牧瑾的师父段文站了出来，以一介游侠的身份团结平民，将不擅水战无力补给的北军给打了回去。

此后，段文便成了南地百姓的首领。

这便宜首领本无野心，日子不过是治治乱民打打架，闲暇时带带自己的乖徒弟，剑谱心法一丢就算完事，日子过的相当清闲。南地百姓也是配合，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民，不会想去挑起祸事，有一个强者护着安身的一方土地，便能一直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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