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睡美人(1/2)
“我叫姬云都。”
她没继续揶揄,报上名字,边掏出警|官|证递给叶雨初,边说:“凤凰这边有我在查的案子。调用贵局一些档案,批文已经下来。叶警官不放心,可以同你的上司陆队核实。”
叶雨初扫了眼证件,大体上和她自己的没区别,只在供职单位一栏打了个斜杠。
陆队一向精明藏拙,刚才电话里那一通夸,显然对这位女警官是一等一的器重。叶雨初当然不会没眼色去“核实”,惹别人不快。
“姬警官说笑。”她礼貌一笑,稍显拘谨,“我本来就是负责接您的。”
姬云都目光落在她唇角,轻声道:“去南门路上听见有人叫喊,追过去发现了尸体。之后你过来了。”
“好在最后没错过。”
她心生感慨,姬云都却悄然攥紧了指节。
“姬警官,刚才哪里招待不周,还请您别放心上。您有什么需要直说。”
怪不得愿意跟回警局,因为本来就是人家的目的地。
姬云都眉尖微蹙。
叶雨初瞧见这细小反应,暗自低忖,不知哪个字眼惹到她了。想到上头来的专员秘密侦查,还要调公安内部档案,她没细说的案子,必定不简单。
“那您忙——”
“你。”姬云都突然截断,吐了一个字眼。
“……嗯?”
她不明就里:我怎么了?
“叶警官太客气了。”她嗓音淡淡的,“我只是过来查点东西,不是领导,什么都算不上。”
叶雨初反应过来她在纠称呼,微微一怔,竟不知该说什么,握勺一圈一圈搅动热牛奶。
刮擦锅底发出细微“沙沙”,衬得四下格外安静。
“你来之前我和陆队通过电话,他联系了档案处负责人,等找齐我要的材料就送过来。”
姬云都走近,她猝不及防,一时勺子也忘了搅。眼瞅那人关火倒牛奶,把玻璃杯递给自己:“再热就要干了。”
叶雨初望着她握杯的四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相当漂亮。
“我不喝,这是买给你的。淋雨了,喝点热的祛寒。”
她轻声应下,却递得更近:“是该祛寒。不过叶警官忘了么?是你把伞给了我自己淋雨。赶紧喝完去睡吧,否则我过意不去。”
叶雨初一噎。
姬云都敛眸看她。白炽灯下,那双眼瞳如同漆黑的深洞,仿似再多灯光都会被吸纳进去,照不亮逃不出,更别提抗拒反驳。
她思绪全被吸了去,身体不听使唤,顺从点了头。缓过神赶快摆手:“真不用。我体质好不冷。今晚值夜,还要整理材料不能睡。对了,陆队刚才说眼下这件案子你也会参与。是这样吗,姬警官?”
“我看过现场,正好也懂点侦查。加进来添个人手。”
“明白了。”叶雨初颔首,心知她在自谦,肯定不止“懂点”这么简单,“那往后大家就是同事了。解剖室只有实习生在,现在动不了尸体。我先去把照片印出来,姬警官你早点睡,那边有床,洗手间出门左拐。”
她冲她客气地笑了笑。既然都是同行,说话用不着避忌,格外轻松。
“随队法医不在?”
“去美国进修了。”叶雨初轻声叹气,“刚上飞机,说不准你到凤凰,他正进检票口。”收好小电锅,她眼底蕴了抹极淡的倦笑,但笑容却太浅,很快消失。
秀气清癯的面容一片平静,唯有眉尖微蹙,大约常年思考工作使然。
“这次有姬警官来,大不一样了。”叶雨初轻声感慨,虽然是客套话,但确实也暗含一丝期待。
姬云都神色倒没变,只唇轻一翕动,比呼气还轻:“谢你抬举。”
不等叶雨初再礼貌地继续客套,她径直开口,“目前案子除了现场物证,并无其他。尸体动不了,也不能添新证据,熬夜无益于侦查。”她托着牛奶杯,把话把儿转回来,“先把这个喝了,别搁凉。”
话语间,又将牛奶杯往叶雨初面前递了下,奶雾袅袅,乳香绕鼻。
“你不是新人吧?”她淡淡道,“现场处理得不错,熟练。”
听她夸自己“熟练”,叶雨初心里挺舒坦。心神一松,双手接过杯子捧在手心:“来队里三年了。”
“喝完去睡。”
叶雨初才反应自己接了过来,张口结舌:“不、不用——”
姬云都坐在沙发里,目光凝在手里饼干盒上,不知道写了什么花样,还是配方新奇,她转了转,颇有把玩玉器古董的韵味。
听到回绝,姬云都没抬头,清凌凌道:“订个闹铃就好。已经凌晨了,晚上该休息的时候,尽量别熬夜。”
谆谆嘱咐,俨然不在意自己也正熬夜。
“今晚是我值班。”
“坐这里干熬时间?档案快送过来了。”姬云都话锋一转,不咸不淡,“叶警官想看看么?”
叶雨初一愣,望着楚楚谡谡的女警官,突然沉默。
档案能随便看么?
只怕这位姬警官要看的档案,必须避开自己这个“闲杂人等”。把她惹不高兴了,才是得不偿失。可是……
“我在这里,有什么突发情况叫你。”
叶雨初终于同意了:“那好吧,过两小时我来替你。谢谢你,姬警官。”
值班室旁边就有个小换衣间,里面正好摆着折叠床。她洗漱后和衣而坐,本来没觉太困,可一躺下来就突然四肢沉沉,热牛奶暖胃助眠,很快睡着了。
她睡得颇沉,门悄然打开都没被惊醒。
姬云都站在门口,外面灯光投进来一缕,勾勒出高挑瘦削的轮廓。眉眼浸在背光的黑夜中,晦暗不明。她走上前,在床头站定。在安静得掉针可闻的空间里,走起路来脚步声却极轻。
叶雨初睡意正浓,放松侧躺的姿势如同一弯新月。右臂曲在被子上,五指虚握,左臂却被枕在头下——这样的睡下去,左手一定会麻。
姬云都俯下身,托住她的头,将她左臂轻轻抽出来,放入被窝中。即使做完这一切,她也只是呓语两声,往被子里缩了缩,继续安眠。
可姬云都却始终维持俯身的姿势,修长手臂撑在她枕侧,低头目光灼灼。分明光线不足,她却注视得安静而悠长。像孩童流连着珍奇,像老人迟暮地思索,像敌手悉心在试探,像恋人温吞到静止了时光。
许久,似有叹息滑落。
她如来时一般,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小房间,顺手按掉了闹铃。
第二天一早,叶雨初醒来已将近六点。
来不及懊悔睡过头,她匆匆洗漱跑到警局二楼会议室。路上记起该准备的材料也睡忘了,登时心下一沉,决定先去会议室看看情况。
同事来了大半,都在低声讨论。
桌角还剩一些装订好的材料,包括昨天拍的现场照片和法医临时报告。粗略一数,整整多出六份。打资料的“好心人”恐怕不清楚到底有几位同事。
叶雨初心里渐生愧疚:我睡得香,恐怕那人一晚都没合眼。
在座同事越来越多,偏偏没有姬云都。
打好的道歉腹稿一时没碰到倾诉对象,她捏着文件,犹豫片刻还是默默坐了下来。反而是一旁梁信看她发怔,笑嘻嘻凑上前:“叶子,怎么魂不守舍的,被昨天的尸体吓到了?”
叶雨初思绪被拉回来,摇头:“怎么会,梁哥想多了。”
梁信也爽朗地笑,拍拍她肩头鼓气:“这样才对。有我在呢,这点抛尸小案,分分钟的事儿。”
叶雨初失笑,知道他调侃,也由他去。交谈两句,她心头郁结渐渐消失。沉下心来看案子,很快沉浸其中。
“叶子,哥同你打听个事儿。”梁信是北方人,说话带儿化音,习惯了还挺亲切。
神神秘秘的,一听就知不是正事。
叶雨初没抬头:“你说。”
“你昨天接了个上头来的美女?”
她目光忽地卡在报告题头。
梁信兀自咕哝:“人跟人就是不一样,你去接了位美女,我就只能哼哧哼哧拖回个尸体。啥时候接的?我怎么没见。”
她乜他一眼:“跟你一起接的。”
梁信眼瞪得溜圆:“不会吧?叶子你要不去查个眼科?”
她拍拍搭档的肩:“该去看眼科的不是我。”
梁信见她不像玩笑:“真是在现场?”
“干嘛大惊小怪。凤凰又不缺好看的姑娘。你在雨桥坐一天,数都数不过来。”
“哎,志同道合的少嘛。咱们这行当,更少。”梁哥叹气。
叶雨初可算知道他琢磨什么类型的姑娘了:“看来梁哥想找个厉害嫂子。等以后像治贼一样每天治治你。”
梁信:“……”
“不是在说昨天你接来的人吗,扯我干什么。”
她突生捉弄兴致,特地压低声音,描绘夸张:“要是个子一米八,低音炮,肌肉女汉子。乍一看像水鬼,还有兴趣?”
梁信一脸不可置信。眼珠子转了转,又嘿嘿一笑:“你也会乱开玩笑了。一米八我还能没看见?你昨天才把人接来,这就知道人家是女汉子了?肌肉嘛,咳,干咱这行的有点肌肉也正常。低音炮也不要紧哥不声控。叶子啊,跟梁哥透露关键的,长得好看不?我信你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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