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别姑苏（1/2）
火车站里叶雨初等着检票，叶瑾瑜突然提醒她：“之前让你收好的纸片，拿了吗？”
“拿了。”她四下张望，有点心不在焉。
“看谁呢？”
“……没。我走了姐。”
她拖着箱子上车。爬上中铺，发现车厢里人挺少：不是春运回家的时间，年底都忙着工作，背包客也少。说来也很无奈，她订好的机票，却被叶瑾瑜“凶神恶煞”地逼着退了，强词夺理说头上伤没好透，脑震荡万一复发怎么办这些没边的预测，硬是说火车安全。高铁票没抢上，只好买卧铺。
叶雨初想起刚说的纸片，从背包里翻出来，还是四四方方规整叠好的。她慢慢展开：
上面只有细细朱红笔迹，宛转勾连，绕得有点神秘。
她反正也闲着无事，趴在床铺上，捏起那张小薄纸发呆：这什么呀。
偶尔有其他旅客上车，在过道上走来走去挡光。可偏偏有团黑影笼下来，半天不见走。她正想难道是上铺的，蓦地那人出声：
“四象交会，六壬和合。你求的符？”
这声音直接把叶雨初打懵，猛地抬头，果然对上熟悉的深邃眉眼。那人长发盘束，身着藕灰色风衣，风姿娉婷。
她惊讶得睁大眼：“怎么是你？”满心不可思议：姬云都不是应该在某个景点玩吗？怎么上车了？
“你……”
对方也不急，静静等她组织语言。
“你、你是来送我啊？”她干巴巴开口，添了分傻气。可能叶雨初自己也感觉到了，忙补充道，“有点惊喜。”
姬云都气息沉凝：“哪里惊了。我记得，方才你还在车站看来看去，找我？”
叶雨初脸皮有点烫：“没有。”
她瞄到姬云都居然背了包，而且还把包往下铺一放。顿时奇怪：“姬云都，车要开了，你快下去。”
“为什么？”
叶雨初已经无语：什么为什么，车要开了啊。送客的人怎么上了车的？结果姬云都直接把什么递到她面前，一脸淡然：“我又没逃票。”
叶雨初张口结舌。
车票实名登记，苏州到怀化，完全铁证——她根本就是自己也要去凤凰！
叶雨初消化了一会儿，才慢慢接受姬云都也要离开苏州去凤凰的现实。跟她同一天、同一趟车、同一车厢的……下铺和中铺。
她把符纸抛在脑后，爬起来下梯子，打算一心只想问姬云都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对方被子一拉，背包一枕，好像完全没看到一头雾水的叶雨初，躺在下铺侧头睡了。
盘髻没有散开，侧压在枕上。鬓发遮耳，衬得她脸色益加苍白。叶雨初猜八成假寐，但是万一真的累了呢？
万一、万一……
她盯着姬云都侧脸发了会呆，认命地放弃追根究底，决定漫漫长路，和泡面相亲相爱。
姬云都却坐了起来。
“不睡了？”
“你吃东西，腾地方。”
她抓住机会：“你怎么又去凤凰？还有任务？”
“没有。”姬云都承认得干脆，“算年末旅行吧。”
叶雨初很是郁闷得盯着她看了许久。直看到姬云都不明所以：“怎么了？”
“姬云都。”她声音幽幽的，情绪莫测，“你很闲啊。”
——同是警察，工作强度竟云泥之别。叶雨初第一次体会到自家姐姐那超强的好胜心的来源。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不平衡。
姬云都闭上眼，养神。语气平淡依旧，只是落在她耳里，有了点凉凉的味道：“雨初，你该高兴些。我不忙，说明正常人多。”
叶雨初联想到她的对手：神经癫狂的疯子，钢铁锻造的机体，还有一堆见不得光的存在……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你不忙。季然总忙吧？”在全国办案能力最强的警队手下当助手，怎么可能清闲？
“现在年底，没精力翻悬案。”
换言之——她负责的大多是疑难悬案。叶雨初认命叹气：“我回去很忙，休假欠了工作。”
谁知姬云都反而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可不只人忙，心也忙。”
她糊涂了。
“刚刚的符，不是你的？”
“是我的。”叶雨初被她的话引了去，登时想起之前她说的，“我不知道写的什么。还是你看出来是个符。能解释一下么？刚刚你还说了一句，我没听清，是什么？”
“意思不好说。关系大事，说坏了你要恼。”
出乎意料，姬云都居然拒绝了。叶雨初耸肩歪头，小声咕哝：“能有什么大事。”
姬云都不知何时又把被子叠好，盘腿而坐，手撑在膝盖上，支着瘦削下颌。
她目光望向窗外，冬天除了雪色天光，最多便是枯枝败叶。景致像流动的水墨画，一帧帧缓慢接续。
听清叶雨初嘀咕，侧头凝视她，启唇二字轻吐：“姻缘。”
她陡然错愕。
姬云都抿口茶：“去佛门求平安，去道门求姻缘，着实忙得很啊。”
叶雨初：“……”
一路上她都在纠结，要不要邀姬云都去她家。本来完全不需犹豫，但公寓小，只有一个卧室，书房也没改装，因此姬云都来住最大可能是两人挤一床。
上次这人第二天招呼不打就走了，如今回想起来，该不会是自己睡相不好吵到她了？那这次就算碍着面子答应了可能她也休息不好……她越想越头疼，更难开口。
下车时正好日落西山，霞光满天。她终于鼓起勇气问，结果姬云都一脸平静：“我订好客栈了。”她咳了一声，对方还体贴得在走之前加了句：“你忙，不便打扰。”
叶雨初：“……”
她耳根羞红，还是把摸出的钥匙，递到她面前，“不打扰。这是公寓备用的，以防万一我不在。住不习惯客栈就过来。”
姬云都凝视两秒，接了：“雨初待朋友，当真用心。”
是么。可不是待谁都这样。
我还没给过哪个人备用钥匙。
公寓是她最私密的地方，也是记录她这三年生活痕迹最多的场所。邀请别人休息一晚，和把钥匙送出去，意味绝然不同。
可话到唇边，又悄然咽了回去：“……嗯。”
她轻声应了，道别离开。
姬云都直接去了租车行。古镇还是熟悉的繁华热闹。她却根本没有游逛，而是驱车上高速，去往目的地——张家界。
天子山已经停止售票，暮色四合，姬云都径直绕开正门，在夜色中陡峭的山麓跋涉，居然也慢慢走到大山深处。
已经过了午夜。她好似不会累般，保持高速穿行在山里。到处落着没膝的雪，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叫。
明明大量消耗体力，她唇鼻间却看不到白气儿，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一路奔跑。不知又跑了多久，姬云都才停下脚步，摸出埙轻声吹出几个短音。
不成调子，只是连起来有点奇特。和上次她在这里吹得声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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