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风波生(1/2)
热水冒着熏熏然的热气,蒸出清苦中药气息,弥漫了整个屋子。
姬云都看着近半身高檀木桶中的药浴,沉声道:“皓月,别再浪费药材了。”
苏皓月轻声道:“您从凤凰回来带了一后背的刀伤,臂肘腿脚全让火烫到死白,我怎能不怕?差点以为百年前旧事重演!我明白恐怕药石无用……但总归要试试。您好歹做个药浴,增肌祛疤,求个心安也好。”
姬云都二指压了压眉心,竟一时无话反驳:“我记得从前你不啰嗦的。”
苏皓月知她服了软,微笑道:“是,是。只要您平安,我一定三缄其口绝不多话。”她退了出去。姬云都宽衣解带,抬足跨入药汤中。脚底有细砂触感,应是苏皓月早先准备好的药粉。
姬云都蹙眉,终究敛下心神直身跪坐浴桶中,放松了身体。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她擦干身体,披衣而起。苏皓月端来饭食:“丁远来找我,说您取走了昆仑?他有些不安生,反复打探。他能力是有,但为人多疑,也不知现在交给他是对是错……”苏皓月敛眉,思忖。
姬云都淡淡道:“在凤凰遇到一人颇有眼缘,便赠她了。”
苏皓月惊得睁大眼睛:“送人了?”
“嗯。”
“那可是……”她开口有些艰涩,只小心问,“昆仑究竟是怎样的兵|器?”
姬云都阖眸:“对你们而言,它不是兵器。当年伯思益听闻风声,仗六爷威势明借暗拿。昆仑可以治疗刀剑枪伤,时值江南兵乱,死伤惨烈你也知晓,我亦不忍便应了他。如今回想,这行错一步,苦了多少人。”
苏皓月也有些黯然。
“它不能杀人?”
“不能。”
苏皓月心底叹息,百年前她遇到姬云都时,昆仑已送出去,后来又不便多问。坐在姬云都对面看她舀粥,喃喃:“今次……您把它送给了谁?”
姬云都盛粥的手一顿,慢慢道:“一个投缘的孩子。”
苏皓月听她这样说,好看的眼眉弯起,笑道:“现在就算是长寿老人,在您面前也只能算个孩子啦。我随您这百十年里,都没见您说和谁投缘。您不曾断言缘分玄虚么?”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不出来,有些苦涩,“莫说不信缘分……我若是您,消磨这么多年,只怕早已疯了。”
姬云都只尝了几口清粥,就搁下勺子,不再吃了。收拾碗筷打算送回厨房。
苏皓月突然低低叫出声来,忙问:“大人,既然觉得投缘,有没有可能那人就是您在意的人?万一……万一冥冥中真的有转世存在呢?”
“我不知道。”
姬云都跨过门槛,看着雪色里静谧的枯枝和天井,眸光深深浅浅,触不到底,“但凡有一丝肖似……见到能言笑的她,总忍不住多照拂几分。”
苏皓月看向她,只觉她背影茕茕,清瘦如竹,风来不动。气息还是记忆中内敛沉凝,百年不变一如初见。
好似故人还在。皓月默默咀嚼这句,一时无言。
苏皓月知道她心有故人,且在自己到来之前,早早撒手而去。她极少提起,但少有的情绪流露,皆是因为那人。苏皓月是她的学生,愈是敬慕她,便愈好奇那位故人——她的心是万里荒原,可荒原下却冰封着温柔的种子。
何意百年过,未见一花发。所谓的“故人”,始终只是个虚幻的影子罢了。
故人啊……何其狠心。
将近年底,苏家老宅里生人渐少,自家小辈儿纷纷或早或晚地从外地赶回来,熟悉面孔多了起来。
苏老太说中午要开家宴,姬云都自然不掺和,但苏皓月少不了要去。
临离开西厢前,还想给她叫个外卖,结果姬云都一直沉浸在画画里,眉都不抬一下。苏皓月暗自叹口气,也就由她去了。
一大家子人已经坐上桌,苏皓月先去见了苏老太,因此两人一同进了厅堂。听得小辈脆灵灵喊出来:“太奶奶!小姑奶奶!”一直住在老宅的人听了还好,长房孙子一辈的苏宇常年呆在国外,第一次见苏皓月这位姑姑,微微一怔。
苏皓月扶老人上座,走到刚刚出声的女孩子身旁——十六七岁的容貌,白皙水灵,打扮鲜亮,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肩头:“娉婷,数你爱闹。”
苏娉婷咯咯直笑:“小姑奶奶我这是提醒你辈分嘛!省得有些人以为自己混得多光宗耀祖,比起姑奶奶你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她竖起小指,挑眉快活地比划。眼风过处,分明就是在嘲弄苏宇。
苏娉婷这纯粹是小孩子心气:旁人家里,如果有位仪表堂堂又德才兼修的小叔,炫耀都来不及。偏偏苏宇从小形象实在太光辉了,娉婷又不爱学习只想着玩,苏宇的“榜样力量”经常三天两头成为她挨打的理由。
青春期叛逆过头,自然对这个小叔分外心烦。
苏娉婷已经养成了从小叔吃瘪中找寻乐趣的诡异爱好。比如苏宇三十出头还没结婚,就成了她不遗余力的黑点。
这些小把戏在苏皓月眼中太过幼稚,她也懒得劝,只摸摸小辈的头,宠溺地笑笑。
苏皓月刚要回到自己位子上,苏娉婷偷偷拽了下她衣角,神神秘秘的:“小姑奶奶,待会儿给你见个男人。”
苏皓月:“……”
“男朋友?”
小丫头脸有点红:“还在努力。”
苏皓月哭笑不得:“好啊,你加油。”
“但说好了啊,咱俩关系好,我才给你看的。”她低声急切道,“你可不能打他主意。”
苏皓月冷汗滴下:“多想了,我看起来像爱吃嫩草的人么。”
“这不是预防针嘛,小姑奶奶你这长相很诱人犯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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