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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楚云深处梦难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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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第一次背着水果进天子山的时候,心里是极忐忑的。

那个叫柚子的网友,不过就这么一提,怎么自己就鬼迷心窍真的来张家界了呢。正是盛夏,日光极盛,深山老林里却凉快许多。他哼哧许久,终于找到老屋场。沿着当地人进山打猎的小路,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小心地进了山,赶快拿出GPS定位。

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一小时就够了。

反正他在山里面怎么走,那人也不知道。谁会真的绕着山走一周?

江源走了不过半个多小时,周围路越来越窄。而且高大的枫树、松树还有各种不知名的灌木长势疯狂,野草齐腰,藤萝四处蔓延,几乎难以找到落脚的地方。

他被困在人迹尽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放下背包把水果倒出来。

然而很快沿原路返回。

坐着夜车回到凤凰,敲响家门,进屋锁门,打开游戏登录,“柚子”的头像还是亮的。

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帝江:柚子姐,我把货送到了。】

对方头像很快晃动起来:

【柚子:好的。一路顺利吗?你把账户发我,我汇你。】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这么容易?!八百块到手了!想了想,还是把刚刚偷拿外婆身份证开得户头号给了她。

在他狂喜时,对方又发了一句:【柚子:朋友说看到你了。他在老屋场住。】

江源面色一僵——

她有朋友在那里?那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偷工减料少跑了一段路?他不敢问,对话就这么僵着。

【柚子:小江,我朋友说山里蒺藜多,你小心别被伤着。你的体质特殊。】

江源见她没有继续盘问,心头长长舒了口气。看到她发的那句话,更加五味陈杂,越发觉得之前自己偷偷摸摸打折扣完成额任务,不是个事儿。

和柚子是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一次无意中提到受伤的事儿,他就想到自己那“流血不止”的体质,从小到大最怕磕碰,自嘲了两句。谁知游戏那端叫“柚子”的好友似乎是个医生,立马很严肃地问了好多细节,后来还要他去做血样检查——甚至还让自己寄了一些血样给她。

不过寄过去的血样……都该没有活性了吧?他有些无奈地想。

医院当然没查出什么,血小板没有出问题。但是那个叫“柚子”的网友居然给他寄了许多药片。

说自己的体质很罕见,虽然不是一种病,但是需要调理。那些药是从国外进口的保健药品。

他吓了一跳,上网查了查,勉强辨认出那些奇怪的药名,的确是保健药品。

他自然是不敢吃的,但不免心头有些感激。如今她再提起这事儿,江源立刻回了句——

【帝江:放心吧,柚子姐】

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他合上电脑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下了决心:下次一定按质按量地把货送到,也算对得起那些钱。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对天子山一天比一天熟悉。偷偷开的账户里,数额也越来越多。有时候看着婆婆益发佝偻的身躯,还有稍微动动就大喘气的病态,总是暗自握紧了拳头。

只差一点了。再坚持、坚持。

***

时间一晃而过,从夏入秋,从秋到冬。新雪拥簇,屋檐瓦上星星点点。这座城本就处处都是看点,再加上雪景添彩,更是吸引八方游客。

江源背好包,一大早就出了门。父亲站在窗口望着他,也没有阻拦。他只知道儿子最近在游戏里接到了订单,对方出手豪阔,儿子真的拿钱回来后,父亲也无话可说。

路上看到从酒吧里走出来的王洋。他上了一夜的班,满脸疲色。江源心情很好,难得主动打了个招呼。王洋对他最近总往张家界跑的事儿也有所耳闻——毕竟在这样一个小城,并没有什么长久的秘密。

自六月以来,如今已是十二月。这是第七次进山。

入冬的天子山很多景点因为冻雪太深的缘故,都只能封闭。江源照着原路,老屋场里的老猎人这次却没有答应一同上路——

对方不断推辞,雪太大了,山神这是在警告,不要生人靠近。

江源皱眉,说破了嘴也不能让他挪窝,只好咬咬牙,拉了拉背包,一路小跑沿老路进山。

然而进山之后,他才明白老猎头不愿走的原因。周围天光地下尽是雪白,高耸的松树和山枫上积雪沉沉,不时砸落下来。掉入他兜帽衫里,刺激的肌骨冰凉,不住哆嗦。

而且所有的路都被雪埋住,他拿出GPS,也无法定位。

江源有点想打退堂鼓,想到昨晚还信誓旦旦要带婆婆去大医院做检查,不免心一横又继续一脚插入雪层里。

一脚深一脚浅,一开始还能回望来路,通过辨认雪里冒出的枝桠,预计自己没有迷路。但走了二十几分钟后,还是不幸地迷失了方向。

他站在原地,不住喘粗气。吐出的白气弥散成一片片雾。周围太静了,静得好似连掉根针都能发觉。

他皱着眉,又上前迈了一步。好像踩到尖锐的石头上,脚底有点硌。江源试探地用用力,石头好像扎得挺稳。他放心把全身体重都压了上去——

哗啦!

不好!江源心高高悬起。他突噜噜地滚了下去!脚底始终是空的——整个人埋在雪里,情急之下一阵乱抓,掌心传来粗粝的剧痛。却也顾不上更多,只能拼命去抠那些凹凸不平的砂岩,期许阻止下滑。

屁股似乎撞到了一株大树上,痛到酸麻,背包也被甩去几米开外。簌簌积雪掉落下来,江源好不容易从雪地里伸出了头,又险些被二次埋住。掌心果然被嶙峋的石块划出深深伤口,衣袖也破了,胳膊上也都是划出的红痕。鲜血纷纷滴落,散在白雪之上,宛如凄厉梅花。

他暗自抽气,踉踉跄跄起身,要找背包里的止血药——

因为体质特殊,一旦身上有伤口,就会不住流血怎么也无法凝结停止。

血腥味被冷风刺激,传到很远。

站起来脚踝又一阵剧痛:可能扭到筋了。一时也走不动路。

江源暗自咒骂一句,心情极端不好。懊悔没有听老猎头的话,一头热血闯进来惹得一身伤。他一点一点挪向自己背包,血液依然不住滴落,血腥味浓得他有些呼吸不畅。就在他快要挪到背包旁边时候,身后突然传出粗重呼吸声——

他惊恐回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没有任何生物。

粗重地喘了几口,又把头转回去。结果那野兽一样的呼吸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江源刚想回头,背后却被狠狠一推,后脑被大力猛地按在雪地里,撞在地上眼冒金星,失了意识。

***

江源是被一阵清脆玉铃声惊醒的。

头还有些钝痛,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背包被放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拉链被拉开了,水果散落一地。钱包也掉了出来。

他试着挪动左腿,发现脚踝依然疼得不能动弹。本能地挪动身体靠近钱包,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属于十五六岁女孩子的手。

肌肤白皙到近乎透明,指骨小巧修长,五指虚握时,弯起的弧度饱满漂亮。莹白的小指甲盖在江源眼中晃来晃去,让他一时怔愣。

那只手拿起钱包,翻了开来。

他目光随着手往上挪,看到弯下的纤细腰身在轻纱裙衣下似隐又露,莹润的肩头,弧度优美的脖颈,小巧的下颌……

江源觉得喉头有点僵。

那只好看的手从钱包中抽出一个小卡片来。四目对望,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眸子撞入他的眼帘。

少女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明亮神采,在江源的脸和小卡片之间来回逡巡。江源看清了那张卡片,是他的一寸免冠照。

她指着那个照片,然后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离江源又近了一些。

江源陡然局促起来。她举起照片,放到江源头旁边,微微侧头,长及脚踝的乌亮鬓发遮住珍珠般的脸颊,那双灵动好看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

江源忽地福至心灵,开口道:“照片,这是我的照片。”他指指自己,露齿笑了一下。

少女双眸亮了一下,好似明白一般,柔软的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江源有点看呆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手机,笑着,语速挺快,有点磕巴:“就是那个,我也能给你照。”他比了一个相框姿势。她歪头看他半晌,果然捡起地上手机递给了他。

江源倒真的打开相机功能,给她照了一张,结果好像忘了关闪光灯,少女被突然曝光吓了一条,叫了一声慌乱后退。

“你别怕——”他有些后悔,急急解释。突然又觉得刚才听到的叫声有点怪:不像是人的喉咙里发出的尖叫,更像玉石相撞琤璁和鸣的声音,悦耳动听。

抬手才发觉自己掌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有些讶异看向少女:“是你帮我止血?”

他指了指掌心,少女眼中又闪过不知名的光泽,她慢慢走上前,盯着江源。他怕她没听懂,又强调了一遍。

她则出乎意料地蹲下来,低着头,柔软的唇在他摊开的掌心擦了擦。

江源被吓呆了……本质上他还是个闷骚宅男。

柔软感刺激他的神经,他本能地一缩手:“你是谁?”她一直盯着那只手,眼中有留恋的光。好像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你会不会治扭伤?”见根本无法交流,他放弃了探寻名字的环节,指着自己的脚又问。就当做好心的路人好了……还是脚伤更重要。

她这下好像明白了,向洞外看了看,一个巨大的四蹄怪物,狼不像狼,虎不像虎,长着人脸蛇尾的野兽慢慢爬向他们这边。江源本能恐惧地全身打颤,这都是什么鬼!

少女居然走到他身后按住他。怪物有力的前爪按住他小腿,低头咬住他鞋帮,他觉得自己快要吓尿,怪物一扭头,就听到脚踝处喀喇一声——

被正骨后的舒爽感还没维持一刻,疼痛就紧随其后。他高声大叫,嘶嘶抽气。

怪物后退了两步,他看着那张奇怪的脸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思考,只有一个逃跑的念头。他奋力站起,脚骨又是钻心的痛。他身后的少女又叫了一声,怪物再一次凑近。这次那粗长蛇尾直接卷在他腰上,一把甩到它毛背上。而后冲出了山洞。

***

江源被甩在进山口的小路旁,最后还是被老猎头带了回去。

江源也不愿多呆,简单包扎后就要离开,临走前又不死心地问:“你们这里十五六年前,有没有孩子走丢的?”

她应该是狼孩吧?虽然那个怪物……

老猎头摇头,直说没有。反而还数落他一通,说他不识好歹,大雪封山的时候还去搅扰山神,万一神灵发怒,谁都不好过。江源见话不投机,只好道了谢一瘸一拐告辞。

回到家后,他后怕得很,暗自发誓这钱不挣也罢。柚子那边也没催。但是原来轻轻松松来钱的路子一断,心里还是万分不舒爽。少女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娇小美好的身材,不知多少次入梦。

他暗地里曾对柚子旁敲侧击,哪知对方似乎敏感地过了头:

【柚子:你在天子山遇到什么了?】

“我看见了”他突然打不下去,又慢慢删掉了这些字。默默点了根烟。

【帝江:有没有一种动物,三米多高,像狼像虎,长着人的脸,蛇的尾巴?】最后他问了这么一句无厘头。

那端回的很快,结果是一张游戏截图。

江源一眼就辨认出那是《山海》这个游戏的截屏。结果点开大图他心头狠狠一惊:

那是之前她们一起刷过的小BOSS,《山海经》里的异兽,孰湖。先前没有在意,现在细看……居然和记忆中那个可怖的怪物非常相似,只除了少了一对更大的飞翼。

简直像描着那个怪物画的像。江源觉得脊梁骨开始冒冷汗。他点开官网人物卡片,像发了疯一样每个小图标都不放过。结果真的在一堆长得非常膈应人的野兽群像里,看到一幅赏心悦目的图。是个柔美的女性角色,骑着赤豹,头结草环,手握一束石兰花,立在一块嶙峋山石上,身后画着两只红色狐狸嬉戏。

人物诗更是简单。“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江源有些不确定地回想,这种兮啊兮啊的句式,貌似出自屈原的楚辞。很快百度到了山鬼,一切似乎都有了轮廓。

虽然这个解释,着实太过怪力乱神。

江源心跳极快,很快退出游戏,翻出一本《山海经》。

“又东址里曰青要之山,实维帝之密都。…… 武罗司之。其状人面而豹文,小腰而白齿,而穿耳以 ,其鸣如鸣玉。是山也,宜女子。”他呆愣愣看着这段话,久久不语。

手机突然响了,江源迷糊糊接起:“喂?”

对方缓了一下,而后低沉声音响起:“小江?我是柚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东西了?”

江源猛地被拷问,一时都忘记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手机号的。也没有关注来电显示是“无号码”。

他没有应声。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江源依然不发一言。

“小江,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电话那端絮絮叨叨说着,他听完长故事之后更加恍惚:柚子居然一早就知道武罗的存在!

他有些气愤:“你让我去送货,只是设个套让我当诱饵?!”就算她对武罗有执念,又有什么资格把自己耍得团团转,那天还差点死在山里面!

“不是这样的。”电话那端的人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它们。有些天赋,真的是天赐的礼物,没有理由不珍惜。就算我了解很多,但武罗不喜欢人类,我永远也见不到它。但你不同。帝江,还记得你之前给我寄得血样吗。”

江源不笨,他应得有点艰难:“你说,我的血……”

那端的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

“帝江,再去一次吧。”

***

他不知道柚子说的是真是假。但二十三年人生倒是第一次出现了如此笃定的肯定。就像变形金刚里的山姆,哆啦A梦里的大雄,数码宝贝里的主角……不好意思其实你也是被选中的人。

虽然中二来得有点晚,但不可否认地振奋人心啊!

江源没有拒绝柚子的提议。再度收拾行装,进山。年关将近,他没有打扰老猎头,径自沿着蜿蜒小路小心越走越深。

他已身在深山,空气冷得瘆人,快要呵气成冰。

江源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甚至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也是未知数。

他张了张口:“啊——”

啊——啊——啊——

四野皆是回声,在雾凇沆砀间荡漾。益发显得此地远隔人间,空旷冰冷。

鼓起不多的勇气,江源高声喊着:“武罗!”

武罗——武罗——武罗——

回声慢慢漾开,渐渐变弱、消失。只是四周还是白茫茫的雪,惨森森的树,一望无际的山头,奔流无尽的冷气。

没有她。

江源犹不死心,绕着山路艰难地走着,带着参拜的固执,不见一面,决不放弃。眼前景致被呵气模糊,恍惚间好像看到前方十几米处,树丫上似乎挂着飘带。是她么?

他拼命地跑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身上已被汗水湿透,他仰头看着弥散天光,无力发泄的愤懑让他心头起了无名火:“啊!”

“铃铃。”

熟悉的声音。江源有些不可置信,面带惊喜回头。才发现上次见到的那个大怪物——孰湖在雪里奔跑!它的长鬃都染上雪色,看起来像巨大的白熊。

清脆激越的叮铃声在整个雪山间回响。他终于看到了她。

这样冷的天气,她依然只着轻纱裙衣,跑动起来,山风卷起飞扬衣角,如果天边最远的一抹流云。她似乎在与孰湖嬉戏,跑得飞快,速度竟然和孰湖不相上下。

江源眯上眼,不自觉放轻呼吸。

直到这一刻,他才掐灭心头最后一丝侥幸。她真的不是人。

她也终于看到了他。依然是黑亮的大眼睛,一身玉石琳琅,宛若神仙中人。不……本就是神仙中人。

他翻出背包,掏出一张照片递了出去。

少女明显还记得他,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着好奇。并不畏惧生人,接过照片,那双好看的眸子里一瞬点得更亮,她格格笑起来,那笑声有些惑人,与一般人类女子的声线不同,神情却不自知地染上了人间群芳的妩媚。

“江源。”他指了指自己。她眨着眼,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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