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翼儿 (7)(1/2)
假如说玉带着七个月的身孕冒着危险去咖啡馆给劳拉示警,帮助劳拉逃脱,我相信;甚至说她直接参与“金色小提琴”的活动,或是别的类似组织,我也相信;就冲她面对狡猾的舒伦堡和他那一帮凶神恶煞的手下时的冷静与勇敢,我就相信玉做得出任何事情。尽管对于玉现在还去参与如此危险的活动,我多少有点恼怒,她不为自己,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那是昭的孩子。现在事情发生了,我又不得不赞许死不承认是最明智的策略,这样才能重获自由,才能保护孩子,但前提是她赌赢了。
玉输了。怪不得劳拉,怪不得谁,也怪不得玉。玉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世事艰难,命运残酷,我又何尝不是呢?认清人性的狡诈、懦弱、残忍是需要代价的。
事已至此,没有了矛盾、犹豫、患得患失,我反而异常平静。这些天来,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只是没有到最后关头。走出这一步就再没有退路了,当初昭宁愿舍弃生命也不让我跨出这一步,而今天为了他的孩子,为了他的嘱托,我义无反顾。这其实不难,只要放得下,下定决心,就一点都不难。
回到布里斯托尔凯宾斯基酒店,洗了淋浴,换身便服,看看时间尚早,我决定计划不变,先去维尔马家吃晚餐。
安德斯•舒尔茨说,因为人手不够,舒伦堡取消了对我的监视,但我仍不敢冒险。我也不信任安德斯•舒尔茨,不论他帮过我多少次,他那对躲在浓眉后的小眼睛总是让我心神不安。
我离开房间,走向电梯时留意走廊上的动静,见前后没人,便从消防楼梯,下到酒店后面的车库,看了下车库值班室,安东果然还没有来。安东在酒吧的工作从晚班改成早班之后,收入少了很多,不得已又在车库值夜班。
我在酒店的后门叫了辆出租,到离维尔马家还有四个街区时下了车,有意识地迂回走了几趟,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走进居民楼。
现在每次来柏林,我都会到维尔马这里坐坐,吃顿饭,说说话,给他们带点东西。
战争时期的物资匮乏已经影响到了百姓的生活,特别是城市。乌尔姆是普通工人,本就生活拮据,不可能光顾黑市,也没有特权,如今他们只有依靠食品配给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我每次来,赖宁格夫妇还有母亲都会为他们准备一些东西,庄园自制的火腿、奶酪,还有御寒的衣物,我也会把自己配给的巧克力留着,带给托马斯,现在百货公司已经没有巧克力出售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有时维尔马还会语中带刺,但我明显地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乌尔姆也说:“她很希望你来。你来一趟,她就会高兴好几天。”其实维尔马没有变,变的是我。维尔马刀子嘴豆腐心,她跟她父母一样,忠诚、善良,跟约瑟夫一样,自始至终地爱我。是我变了,我曾经那么厌恶她、嫉恨她,残忍地伤害她,而结果却是无知地伤害了约瑟夫。现在昭和约瑟夫都离我而去,生死不明,我淤积心头的伤痛只有在同样爱着他们的女人身边才可以得到些微疏解。是我变了,我想替男人们照顾她们,做爱人们一定会做的事,我想在她们的回忆中寻觅爱人的足迹,寄托自己无限的思念。
我们的谈话越来越心平气和,气氛越来越和谐,现在庄园里的趣事我通常会说两边,一遍是对维尔马,一遍是对玉。有时候,我会把在维尔马这里聊起的话题告诉玉,再把玉那里听来的故事告诉维尔马,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妇人,却是乐在其中。我跟乌尔姆很谈得来,他淳朴、宽容,我觉得他身上有约瑟夫的影子,倍感亲切。那也难怪,不然维尔马怎么会喜欢他呢。
今天,我没有闲聊的心思,把姜饼、果酱和肉肠交给维尔马,乘她做饭的时候,把乌尔姆叫进卧室。“乌尔姆,我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一听这话,乌尔姆立刻说道:“什么事?您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做到。但这事有风险,是违法的。”我用力握住他的肩膀,那肩膀跟约瑟夫一样坚实、可靠。
乌尔姆愣住。
“我在柏林没有可以信赖的人,除了维尔马和你。”乌尔姆是个好人,老实本分,我吃不准他是否有勇气,因此不得不向他施加一点压力。“我不想连累维尔马,但有些事我又不得不做,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在等待。
他双唇紧闭,上嘴唇几乎没有,下嘴唇则突出、外翻,看得见嘴唇内侧粉色的粘膜。我想这是个无意识的动作,他一定非常紧张。
时间好像停滞了。客厅里传来维尔马叫托马斯摆桌子的声音,马上可以吃饭了。
“乌尔姆!”我不得不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他被我唤醒,抬起头,眼神有些惊慌、疑惑。“不要告诉她!”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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