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父亲之回家 > 第十四章 托付(10)

第十四章 托付(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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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调了杯酒,跟威廉的相比,口味上不够细腻,造型上不够精致,但还凑合。接下去,我就再没耐心了。往厚底玻璃杯中倒了半杯威士忌,我一口喝干,又倒了半杯,再喝干。

威士忌仿佛变了质,失去了原有的功效,没有了那种让人轻飘飘、浑身发热舒坦的能耐,我只感到胃中烧灼难受,脑袋快要炸开了。再喝多少也没用,它不可能给我带来快乐,让我放松,相反的,它随时都会在突然之间让我不省人事。我倒在床上,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中间。那也不成,我透不过气。我翻过身子,仰面躺着,穿过被夜风吹起的纱质窗帘飘荡起舞的缝隙望向黑漆漆的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城市一片漆黑。

我一直望着窗外,却不知道黎明是什么时候到来的。终于熬过去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我把右手的烟头在左手的烟灰缸里掐灭,把烟灰缸放到床头柜上。一晚上,我便这样斜靠在床头,默默地抽烟,烟灰缸快盛不下了。

我跳下床,有点头重脚轻,胸口发闷,头还是照样的疼。我觉得口渴极了,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对着水龙头大口大口地喝。我冲了澡,刮了脸,梳理了头发,穿上军服。我有些气喘,时不时地出冷汗,弯腰穿皮靴的时候,眼前一阵阵发黑。这都是过渡饮酒加上失眠的结果。这不好,不应该让昭看见我憔悴、失落的样子,在我们即将分别的时候,我不想,真的不想这样。

时候尚早,我犹豫片刻,拿起电话打给沃纳。沃纳是我大学的同学,现在是斯潘塞医院妇产科的医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由迷糊到愤怒,最后是惊喜。“马蒂!你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在哪儿?柏林?有事吗?一定有事,没事你才不会找我呢。什么事?说吧!”

我把事情说了,口气有点犹豫,沃纳一定是误会了。“你没打搅我,真的,一点没有,这么小的事情,跟我还客气?不过,既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又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我们还是更慎重些好。这样吧,我问问吕特晏斯教授,看他今天什么时候有空,一会儿我打你电话?”

“今天我有安排了。”这样回答沃纳的热情,我有点为难,但又不得不。

事情有点乱。吕特晏斯教授是妇产科的权威,日程安排一定很满,即便有沃纳帮忙,临时多出来的事情,只能是我们等他,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明天呢?明天还来得及吗?明天上午是吕特晏斯教授的门诊,他一定在的。”

我想了想。“那好,你跟教授说一声。”

“没问题。我跟教授确定以后再给你个信儿。假如你不在,我会在前台留言的。”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应该不会有问题。这比我的预期要好,我原来只是想让沃纳给玉检查一下,好让昭放心。

我到大堂服务台,让他们帮我把明天去汉堡的火车票改签,延后一天,那也来得及,不会误了船期。我在餐厅用早餐,吃下三只溏心荷包蛋,三根香肠,喝了三杯咖啡。然后,我叫了辆出租,去党卫军车库取车,那是我借的。这次来柏林是私事,照理不能借用党卫军的车辆,我是动用了一些关系才借到的,为了办事方便。

离开车库,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把车停在路边,跳下车找个街角把早餐全吐了。我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还有一头的冷汗,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到车上,对着后视镜,仔细看了看自己。黑色的党卫军制服可以把灰白的脸色衬出一点光彩;压低的帽檐可以遮掩充血、青黑的眼睛。然而这些只是在路人看来,对于昭则是完全没有作用。

昭关上公寓楼的大门,小跑着下了台阶,穿过人行道,同时回头向楼上窗户中探出身子的玉挥手再见。我也推开车门向玉打招呼。

昭一上车,车子便开动起来,刚才我没有熄火。

“玉怎么样?还好吗?”我问道,专注地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你还好吗?”

我抽动了一下嘴角,使劲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整整一夜的煎熬,单这一句就值了。“怎么……我当然很好……怎么会不好呢?”

昭没有回答,而是把手放到我大腿上。我偷眼瞧他。他一直盯着我。我笑了笑。我们再没说话。

萨克森豪森集中营位于柏林以北30公里的小镇奥拉宁堡(Oranienburg)。安德斯•舒尔茨都安排好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除了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小个子中士离开好一会儿了,我不免心急,不自觉地看看昭。他比我镇定,眼睛盯着房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占地400公顷,这里是营部管理处,要穿过铁丝网到营区提犯人,是要费点时间的。

房间中央是一张木制长桌,周围摆着一圈椅子。桌椅挺新的,除了桌沿上有几处烟头烫出来的焦痕和指甲留下的刻印。这是一间会议室。跟达豪集中营一样,因为囚犯很少有人探视,所以没有设置专门的区域。

房门终于开了,小个子中士身后跟着的囚犯应该就是克里斯汀,不过说实话,我根本认不出来。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只见过他一面,印象不深刻,而昭的表现却证明了克里斯汀确实变了很多。昭一下子站起来,脸上好友重逢的喜悦完全被惊愕掩盖住了。

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中尉不仅瘦了、黑了,肩背佝偻,眼神空洞,一脸茫然。这才多久!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个骨瘦如柴、没有面孔的男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长官,你们有半小时时间。这期间,你们将不被打扰。当然,规定你们都是知道的。祝你们愉快。”中士一板一眼地说完,对我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

现在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一切都太顺利了,然而,我们谁都不会相信情况真是如此。

他俩还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桌子,谁都没有试图绕过桌子去相互拥抱,或者握个手。

“不管怎样,我们有半小时,坐下吧。”我说,自己在昭身边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俩几乎一样的动作,身体前倾,两手手掌张开,平行地放在桌面上,眼睛直视对方。我看着一阵阵心酸。并不算长的集中营生活已经在他俩的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像所有犯人一样,不需要规定,不需要恫吓,恐惧已经占领了他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刻,他们习惯性地,只做被允许做的事情。

从进入集中营到现在,昭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恍如隔世的地狱般的生活重又折磨着他,还不止,还有克里斯汀惊人的变化,娜塔莉的生死不明,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颤抖,鼻洼鬓角渗出汗珠。他在挣扎,在抵抗。

我想握住他的手,但是不能,我只能悄悄握紧拳头,暗暗祈祷,暗暗为他鼓劲。振作起来,昭,过去的噩梦不会重现,为了你的朋友,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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