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约瑟夫(6)(1/2)
我醒了,很不情愿地被吵醒了,我感到胸口和喉咙发热,很难受,一时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环顾四周,没有人,约瑟夫已经走了,想必他一定是看我睡得很安稳了才走的。我又掀开床单,瞅见自己赤条条,不着一缕,想起下午的事情,好像那些不是发生在刚才,而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只是仅仅一个多小时,而是整个漫长炎热的夏天。
我慢慢地坐起来,依然感到全身无力,但知道身体已无大碍。我裹着床单下床,在去卫生间的路上,床单遗落在地毯上。
我把自己浸泡在温热的水里。浴缸很大,我向下滑,把整个脑袋都埋没下去。我屏住呼吸,胸口开始痛,我却懒得上来。我是想彻底洗去这一身的疲惫和焦躁?还是留恋那放下的轻松?还是想要弥补那点遗憾和不公——我心爱的人儿最终将离我而去,要是我现在死了,我的魂魄是否就能永远与他相伴相随?
我从水里伸出头来,大口喘气,定住了眼睛,却对周围的东西视而不见,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的曾经。破碎的镜子、满地的鲜血、怀里的爱人……那些日子,昭被药瘾折磨得精疲力竭、几近疯狂,我为他流血,为他担忧。我伸手摸摸左脸上的伤疤,已经摸不出隆起,看还是看的出来的;我摸着下巴,似乎还能感觉到隔着绷带,昭手上的热度。昭用受伤的手为我刮脸。我已经多久没有替他刮脸了?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当我回想起另一些细节时,在水面下一寸的地方,我胃部的肌肉时不时地绷紧了。
我终于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浑身打着颤,光着身子,走进卧室。除了落在地毯上的床单,屋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我曾经发病的迹象。军服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下来的衣服和皮靴都没有了,一定是约瑟夫收去了。屋里被太阳烘烤过的温暖,使我提不起一丁点儿精神。我伸展四肢,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呻吟起来。
我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交叉起双腿,两手交叠放在脑后,感觉着皮肤变干时的凉爽。
餐厅中只在壁炉旁亮了一盏灯,显得很昏暗。敞开着的落地窗户勾勒出一方淡绿色的天空,两个熟悉的轮廓映衬在天空下的不远处。母亲正摆弄着边桌上的鲜花。那只花瓶,原本不是在我房里吗?怎么会到餐厅里来了?
那是来自中国的青花瓷瓶,因为素雅,一直放在我房里。后来昭看见,非常惊讶,说按照器形和落款,可能是中国元代的青花瓷,不过他也不能肯定,问我是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就去问母亲。母亲说是在东普鲁士的姑姑送的。昭说元青花很稀有,在中国也只有宫廷和达官贵人家才有。我想起来姑父曾经去过中国。昭问是哪一年。我不记得,要去问母亲。昭却拉住我,说算了。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看他的神情,我没有坚持。不管怎样,昭很喜欢这只青花瓷瓶,那些天,母亲每天都会把瓷瓶里的鲜花换上新的。现在母亲为什么把它拿来餐厅?是因为放在昭现在的卧室不合适,还是昭和玉都是中国人,放在这里,好让他们有一些亲切感,还是母亲才知道这只青花瓷瓶的价值,特意把它放在显眼的位置?招摇,可不是母亲的个性。
我走到母亲身后。“我来晚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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