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七章(2/2)
两人走进院子,坠儿不由得大失所望。小小院子并没有什么特色,靠墙种着一大排忍冬青,院子正中间放着个大水缸。院中情形一目净收眼底。白青鸾见没什么特点正要出去,却听‘哗啦’一声水响,一条黑漆漆的鱼儿从水缸中跃起,尾巴一摆,弹出许多水花,又‘扑通’落入水中。
“呀!”坠儿惊讶的说:“缸里养了鱼呢!”
两人踱到水缸跟前,一大半缸水清澈见底,只有一条小黑鱼在水中欢快的游来游去。白青鸾的脸倒映在水中,那鱼儿欢喜的什么似的,又‘扑通扑通’跳了几个来回。
坠儿被逗乐了,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笑着说:“小姐,这小家伙在练习跳龙门呢!真有活力,就是长得太丑了点!”
话音刚落,那鱼儿又破空跳了起来,这次尾巴一甩甩了坠儿一脸的水珠。白青鸾也咯咯笑了,“坠儿,这鱼儿能听懂人言呢!你说它不好看,它生气了!”说完俯下身对小黑鱼说:“鱼儿,鱼儿,你别生气!坠儿眼光不行,你一身油亮乌甲,不知多神气呢!”小黑鱼仿佛真能听懂,在水中摇头摆尾的,游得欢快极了。
坠儿逗了一会鱼儿,担心的说:“小姐,胡先生一走月余,这鱼儿没人管,会不会饿死啊!”
白青鸾四下看了看,确实没看到鱼食这些,便说:“兴许胡老先生交代了人替他喂鱼。我看这鱼儿精神的很,不像饿着肚子的样子。缸里的水也挺干净的,应该是有人照料。”
两个人又逗了一会鱼,被这鱼儿一闹,刚才在白老太太哪里的不愉快也淡了很多。直到快午饭时分,才折出来回自己院子。
一回到自己院子,便瞧见在廊下来回踱步的白景洪。白景洪一见二姐,便迎上来说:“二姐姐,你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早上去奶奶那里请安,听说你也去过,料想你可能遇到什么不痛快的,我忙过来找你,谁知你竟不在。”
在日头底下走了一阵,白青鸾额头有薄薄一层汗珠,她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白青鸾微笑着说:“花园里的花开了好些,我让坠儿陪着四处走了走!”
水心打了热水来,绞了热手巾给小姐擦脸。白景洪在窗前坐下,沮丧的抚着额头叹息道:“最近事情真多!你的婚期将至,大姐姐又出了这档子事情,爹爹忙的焦头烂额的,我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青鸾把手上的毛巾递给水心,说道:“府里的事情自然有二叔处理,你好好读书便是尽了职责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说:“我的事情不算什么,大姐姐却有些麻烦。”
白景洪如何不知,若白火凤真的被定了罪,大概白家就成了城中的笑话。他素来厌烦大姐颐指气使的暴躁脾气,二姐姐又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事情刚一闹出,他担心之余又隐隐的有些幸灾乐祸。他到底是个少年,还未认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便说:“大姐姐她蛮横惯了,是该受些教训。”
水心惊讶的说:“少爷,这可不是简单的教训,要人命的呀!大小姐这是命案。”
白景洪唬的一下子站起来,“人命?大姐姐不是跟韩姐夫打架被抓起来了吗?”
水心冷笑,“官府还管两口子打架呀!”
白青鸾看这架势,不知道是奶奶还是二叔做的主,事情的真相还瞒着景洪呢。真真是画蛇添足,这种事情如何能瞒得住,早晚都要知道的。早晚知道归早晚知道,但却不能从她这里说出。她朝着水心摆摆手,也不等白景洪追问,便说道:“先不说这个,现在有个要紧的事情。早上在奶奶那里管家来寻二叔,说是姜家递了帖子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要退婚。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这都过了一上午了,也不见外头递话来。景洪,你去帮二姐打听一下,不管情形怎样,总得有个结果,看这一院子的红菱是继续挂着呀,还是拆了!”
白景洪听完面色更加灰白,他垂头丧气的说:“二姐姐别急,未必就是坏消息,我这就去问爹爹去!”
送走白景洪,白青鸾瞥见水心在悄悄用衣袖擦脸。白青鸾少不得又打起精神安慰一番。吃过午饭,照例午睡。白青鸾翻来覆去的好容易要睡过去,外头又传来了拍门声。她躺在床上掀开帐子听外头水心开了门,有人说:“水心姐姐好,少爷被老爷绊住了,差小的来跟二小姐说一声。姜家是送了帖子来,不过不是来退婚的,而是要求婚礼不要受大小姐的事情影响,希望能如期举行。”
水心在外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低低跟那小厮说话。后面的话白青鸾一句也没再听,她放下帐子,举起手臂,宽大的衣袖便退到了膀子上,白藕般的手臂上套着一只碧绿的翡翠手镯,她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转动手镯。不出意外婚礼在一天后如期举起,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胡力院子里的大水缸来,鱼跃龙门,不知她这一跃是海阔天空,还是不过从一只缸跳到了另一只缸。
一直到了夜里白景洪也没再来,下午的时候倒是白海山差人来了一趟,也是把姜家的来意说了一遍,让二小姐安心待嫁。吃毕晚饭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水心担忧的说:“希望后天是个好天,可别再下雨!”
白青鸾拿着一本书在灯下看,见水心絮絮叨叨的,便笑道:“你且去跟响晴她们玩儿吧,总有操不完的心,吵的我书都看不下去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水心干脆走过来拿过她的书,“小姐,早些睡吧!这几天总要休息好,才能漂亮的出嫁去!”
白青鸾体谅水心一番好意,便由她服侍了洗漱,早早的歇下。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多了,又翻来翻去好多趟。又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雨声渐渐大起来,她索性披了衣服起来,在暗夜里抱膝坐着。脑子里左右不过是白家纷杂的事情,白青鸾想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是被别人推着走,仿佛一个看客,没有决定权,倒不如大姐活的恣意潇洒。在这潇潇雨夜里,不知道她身陷囹圄会不会后悔。大概也是不会的,毕竟出了这样丢脸的事情,奶奶还下死令要二叔救她出来。也许会有奇迹吧,说不定明天早上醒来,发现所有的事情不过是南柯一梦。
白青鸾打了一个哈欠,起身上床,余光瞥见妆台的镜子上现出一团莹莹的光。她吓得心一惊,背心立刻出了一层薄汗。定了两秒钟心神,又朝镜子看过去。这一次看的真切,不是镜子里发出了光,而是镜前有个什么东西发出了暗淡的光线。立住看了一会,也不见有别的什么动静,白青鸾鼓起勇气从烛台底下的小抽屉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擎着蜡烛走到妆台跟前,那上面赫然摆着的是装东珠的檀木小盒子。在明亮的烛火下,莹莹的光线没有了,黝黑油亮的盒子跟平日并无二致。这盒子只是一个普通的首饰盒,她不过是觉得装东珠合适便取来用了,既然盒子没有问题,那么发光的只能是盒子里的东西了。
白青鸾吹灭了蜡烛,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檀木盒子又透出了一点点荧光。黑暗中她听见自己手指解开搭扣的声音,‘咔哒’一声过后,掀开盒盖,东珠的光华再难掩住,灿若星辰的莹亮喷薄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