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壹十九章】（1/2）

听到这声音后, 他们无声打响的战争停了下来。

宫人们的哭喊声越来越烈，吵得人鼓膜嗡嗡响, 躯壳内的血液倒流, 大脑与耳道相连，都产生了诡异嘶鸣声。神藏不停地说着“今宫皆哀”, 一边渐行渐远，他的声音开始模糊，逐渐淹没在了这浓墨无月之夜里。

黎明时分, 星辰开始降于地面。

皇宫内点起哀伤的蜡烛, 稀稀落落的光点掉在东极宫里——就像昨夜的天空，压抑黑暗，无月无光。

“哈哈……哈哈哈哈——”子孤熙捂住脸大笑起来, 疯了一样。

霍萨兹尔怔怔地看着他, 脸颊上是子孤熙的一滴泪, 泪水刚巧不巧落在他曾经脸颊的鞭痕上, 能感受到这滴泪的温度在冷却, 从开始的炙热悲伤渐渐化成一滴渗透进伤口的冷盐。虽然脸上的伤口早已愈合, 可霍萨兹尔却觉得伤痕痛得要命，仿佛一根冰冷的针正在挑破伤疤, 他想伸手拂去自己脸上的那滴泪，最后无能为力。

“真好……真好……”子孤熙捂着上半脸，看不到他的眼睛, 唯一有可能流露真情的窗户堵死了。可他下半张脸却微微勾着嘴角, 不知是哭是笑, “从今天开始，你我都是无父无母，手足尽丧，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霍萨兹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挑起眉，说出他今夜对子孤熙的第一句话，是冷血的讥讽：“你真是守承诺，无论我遭受了什么样的苦，你都愿意和我一起承担。”

言语是他目前仅剩的，但也是最激烈的武器。

子孤熙把手放下来，他的双目通红，似乎有无尽的泪即将溢满眼眶，即将坠落。可他只冷冷笑着，除了第一滴落在霍萨兹尔脸颊上的那滴之外，剩余的全被他自己给咽了回去。

“所以我才说，真好。”子孤熙说道，“你我天生一对。”

这句话刚落音，子孤熙突然把床上那个软绵绵的人给拦腰横抱起来，闯开温暖玉龙阁的门。

门外雪风呼啸，冬季太阳升得比寻常晚了好久，这是没有光照的黎明。暗蓝色的即墨城，只有星星散散的灯火。在模糊的飞雪中，这些灯火也摇摇晃晃，变得虚幻又不可信，似乎这点零星的光明，都是眼睛的一时错觉。

霍萨兹尔衣衫单薄，在雪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而子孤熙则一脸漠然，任由寒风暴怒地吹起他的龙袍衣袖，发出刺耳的呼风声。

他抱着霍萨兹尔走上了玉龙阁前最高的台阶上，他们两个人在寒风中俯瞰即墨。看到了宫门外已经聚集起来的大臣们，隔着那么远，都能感受到臣子队伍中那惶惶不安的焦虑气氛。

“阿月。”子孤熙轻声说，“入朝的时候，你猜猜他们要对我说些什么。”

霍萨兹尔冷冷地回答：“无非就是跪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大哭，嘴上说着‘请陛下节哀’，但实际上他们每一声节哀，都只是在揭你的伤疤，他们喊得越大声，你的伤口越血淋淋。”

其实他并不介意把话说得刻薄，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发泄。

子孤熙垂着睫毛，一粒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开口笑了笑，没什么感情：“揭我伤疤你也有份。”

雪风灌入单薄的领口，霍萨兹尔在子孤熙的怀抱中打着哆嗦，他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人的怀中到底有没有温暖：“对，那会让我有种称得上歹毒的快感。似乎我的伤口痛得也有些安慰，我享受你我一起体会切肤之痛。但这一次，我不愿与你互舔伤口。”

说完之后，霍萨兹尔盯着子孤熙，突然喊道：“放开我——”

顺着他的话，子孤熙松了手。

霍萨兹尔应声摔在地上，磕得眼冒金星。他从子孤熙脚下挣扎撑起身体，在雪地中艰难地前行。子孤熙伫立在原地，怀中空空的。他看着霍萨兹尔在地上匍匐前行，尽管面无表情，可胸腔却在急促地起伏，到最后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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