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1/2）

从宋王府回到东极宫, 子孤熙望着东极宫百年城墙上的朱红, 他许久无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浩大无匹的宫殿。

在进入青龙门的那一刻, 子孤熙坐在龙辇上, 突然感到一阵反胃，他赶紧挑开帝王龙辇前的薄帘，想要透透气。也许是幻觉，可他确实在东极宫开满桂与菊的宫路上, 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

子孤熙叫停了回到正阳殿的龙辇，他强忍不适走下车辇, 在侍从们急急忙忙簇拥上来的时候，他用手止住这群人上前的步伐。

然后这位皇帝弯腰, 忍不住地干呕。

因为这里散发着一股……腥得让他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气味。

大平东极宫的红, 是用什么材质染出来的？那得看这座占地五千亩之广的东极宫里，总共死过多少人。

中原很忌讳这种事。在民间习俗里死过人的房屋都是不吉利的, 需要洒水祭礼各种诵经超度，如果死者是自然病老倒还好，若是生前遭遇了谋杀，那才了不得。人们似乎很相信冤死之人的魂魄会盘踞在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诅咒每一个踏足凶杀现场的人。

但就是皇宫，就是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殿堂，鲜血染成, 尸骨为基。

“天子之城乃龙脉汇聚之地”, 可若真有鬼神, 这里才应该是最被诅咒的地方。

子孤熙吐得厉害，周遭的侍从们慌了神，以为是天气升温后陛下中了暑热，赶紧让人从距离这里最近的宫殿中调来了一些冰块清水。子孤熙随手从木桶中拿了一块冰块含着，但空气中的铁锈夹杂着血腥的味道，仍然挥之不去，让他逃不掉。

他觉得自己病了，病得很严重。

“浇水。”他撑不住，屈膝半跪在地上吩咐了一句。

侍从们不知所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往朕身上浇水。”子孤熙低语了一句，尽管声音不大，但话中言辞不容抗拒，“快点——”

他说的这么明白，侍从们立马领会了意思，但他们手捧水桶，一开始不敢往天子身上泼水，但看子孤熙眉头皱紧的痛苦模样，他们只剩下这个办法。

于是侍从咬咬牙，将桶里的清水一股脑全泼在了陛下身上。

第一桶水浇下来的时候，伴随着水泼洒时水花溅地的声音，子孤熙说了句：“再浇。”

说完后，他闭上眼睛，下一刻又是一桶冷彻的清水浇了下来，如此反复了三次。子孤熙身上的龙袍早就湿漉漉，水珠从他的衣袖缓缓落下，滴在地上，但子孤熙却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睁开眼睛，突然发现前方正有人赶来。

水雾蒙住了子孤熙的眼睛，有点看不清真切，但下意识地，子孤熙朝着那个人伸出手：“阿月？”

虽然在恍惚中，子孤熙也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猜测。因为那个正前方来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子孤熙所在的地方奔跑，可阿月却再也没有奔跑的可能性了。

等那个人离得子孤熙越来越近的时候，子孤熙看清了他的脸：欢喜、激动、按捺不住的喜悦呼之欲出，他好像带着一个全天下最好的消息，迫不及待向子孤熙邀功。

是神藏。

但当神藏跑到子孤熙车辇面前时，似乎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陛下怎么了？”

侍从们还没有回答，子孤熙缓缓站起来：“朕没事，就是有点暑热。待会儿回正阳殿更衣。你找朕有什么事？”

做久了皇帝身边的第一把手，神藏下意识地挽起袖子，想要帮子孤熙摘下帝冠，替陛下擦拭头发，不然过会儿吹起了凉风，恐怕会着凉。

在神藏靠过来的时候，子孤熙侧身回避了一下。

神藏怔在原地，喜悦的表情还僵在脸上，但他把手收了回来。

子孤熙浑身湿透，白皙的脸颊上挂满了水珠，他随意用手抹了一把脸，抿唇露出个不冷不淡的微笑：“你看上去很开心，是什么样的好消息？”

神藏想起此行来的本职，他突然跪在地上：“恭喜陛下，祝贺大平。刚接到前线来报，西庭之战胜了！”

“胜了？”子孤熙喃喃自语。

神藏继续汇报：“乌孙国一战，道幻缘将军前锋入阵，与苏贡僵持三日，拖住了时间。西庭公主趁势带领金莲花骑包围乌孙首都，重伤苏贡。此战之后，苏贡兵力大损，且他本人伤情严重，为了能安全撤返西北，他于九月初三正式与西庭公主签订了合约，答应自此之后退出东南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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