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小说 > 劫金身 >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1/2)

目录

总有些人在战争中变得疯狂, 但这种疯狂并不贬义。

恰恰相反——最疯狂的那个人, 会是胜利的将,是喜悦的帅, 既是横扫千军的车, 也是坚韧守卫的相。

太武帝时期,那位大平有史以来最神武的皇帝发动了北匈奴战争,在那场战役里,他最信赖的大将燕敷在战场上疯了, 为了爱将的身体考虑,太武帝决定让他退战疗养。但损失了一员爱将, 太武帝的征伐之路屡屡不顺,最后竟被敌方将领使诈, 困在了城中。

仿佛有天命感召, 疯癫的燕敷将军,在一夜之间冲出了营帐, 迅速赶往战场。他一把枪、一匹马、一个人,横扫了北匈奴的一座城。

当太武帝的人马找到他时,发现这位可怕的战神正躺在满城的尸体堆里,浑身血污, 可他却容光焕发,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疯癫的模样。他的嘴中还念念有词,不住地跟震惊的将士们说自己听到了英魂的声音。

说完后,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 躺在地上翘着腿, 一脸的愉悦开心。

他哼唱小调,是那种大平的少年游侠们游山玩水时最爱唱的歌。

将军一直躺在成山的尸体堆里,直到见到太武帝本人的时候,那个疯了的战神突然站起身,眼睛中仿若有奇异的光:“子犼,我的夙愿不是活着为你做权贵,而是死后替你下地狱。但我活着的每一日,都必将把胜利带给你——”

那位被钢铁铠甲包围的年少帝王,永远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就是一块被阳光炙烤包裹的铁,就算偶有炽热,也是用来伤人的。

但听到自己的将军说出那句誓言时,太武帝露出了一生中鲜少的微笑,太武帝子犼对着自己的战神只说了一个字:“好。”

之后,燕敷将军如有神助般,百战百胜,每每胜利时他都将战旗插到敌国领土上,旗帜连大平的国徽都没有,唯有一群燕子围绕在一头凶猛的犼兽身畔,不休不止。

但战神也是要死的,他死在了北匈奴战役的最后一场,或许真如他所愿下地狱。

临死,他的遗言仅有一句:“我听到了天命的预兆,我大平必在战争中辉煌!”

但他的死带走了大平的胜利,带走了太武帝的荣辉,带来一个尚武时代的没落。

这种逸闻野史,道幻缘当然不会相信,可他确定一件事——真有人能在满目疮痍的战争中,穷极一国之力,满足并愉快地发疯杀人,恰好道幻缘就是这个疯狂的人。

因为每一颗人头,都是他献给自己心中太武帝的礼物,是他身披华彩回到即墨城时,在那位新皇帝面前的功绩。

手剑挥落,他用银白之剑砍下的头颅,鲜血却溅在了腰间从未出鞘的金剑上。

因为人是他杀的,可罪孽都是皇帝的。

乌孙国的主城一共有两,内城与外城。

现在,道幻缘已经攻破了外城,早在外城埋伏好的弓/弩手们,在龙心卫闯进来的那一刻,开始纷纷扬天射出暴雨般的箭芯。

看着那些凌然朝自己射来的弩/箭,道幻缘心中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普通弓射出来的力道,这种机关弩是当世最霸道的武器,发射出去的箭足以刺穿铠甲,只有血肉之躯的厚度才能阻挡。

可那个年轻将军面对着汹涌暴雨般的箭雨,毫无惧色,他笑着迎上弩/箭,随手扯来一具不知是敌是友的尸体,用已死的□□替自己挡住箭雨,眼中毫无道法的清明,以及一个道士该有的寡欲和清淡。

剑锋箭雨之下,道士用银白的剑劈开了弓/弩,完全用武力和不道德碾压着战场上的所有人,只有他在大平和大新所有战士们忐忑的心跳中,杀得快乐又嚣张。

——

“苏贡的大军又朝着殿下们的命脉近了一步,现在我们都是瓮中之鳖,死或是不死,大家都不用怕——毕竟我们相互陪着对方,就算出生在不同的国家,死时却倒在同一个地方,也是种莫大的缘分呢,您说对吗?”

在那几位诸侯王颤栗又故作淡然的表情中,道幻缘颔首微笑,用看星星的眼睛去看着这些王者们的心,他很喜欢看这些王们在更大的皇面前,表现出的慌张。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看透星星没什么了不起,真正看不透的是人心。

星星有千千万,每日升起都有变化。但它们不会骗人,人心可是会的。

心又有多种——修道者的灵心;市井人的凡心;美艳贵妇的鲜花锦簇心;豪迈侠客的追梦逐月心……等等。道幻缘见过很多种心,但什么心是最会骗人的呢?道幻缘找到了答案,他发现这些居于权力最顶峰的王者们,不仅欺骗国家、欺骗子民、有些时候还会骗骗自己。

“西后究竟什么意思。”终于,其中一位国王的伪装,在道幻缘漫不经心的玩笑中崩溃,他几乎是愤怒地叫嚣,“我们将子民的希望寄托在西后的身上,她必须要为我们的生存负起责任。现在乌孙国失守,她就打算弃东南不顾,让你这个骗子来劝我们坦然赴死,给她争取一条逃回大平的路吗。”

“是西后让你们赴死吗?”道幻缘一边笑,一边觑着他们的表情,“就算真要死,诸君也不必担忧,我是您们的剑。在主人死前,是我先折剑沉沙——只是事情做到了这一步,我更加好奇,既然各位殿下都打算效忠西后陛下,一力组建西庭,却为什么连半个士兵都不肯出。”

诸侯王们脸色有些不佳,他们攥紧了谈判席位上的把手。

“王者不以自己军队保卫国家,反倒把所有责任摊在了西后的头上。既然如此,你们就把命都交给西后了,她救得了你们,或是救不了你们,都怪不得她了。”道幻缘笑着对他们说话,语气更像个少年人在和比自己更幼稚的人聊天,“人自私到都不为己,还怎么让别人去保护呢?”

一旁的沙洲国王气得要当堂拍案,但有一只手阻止了他。

楼兰国王看着这个年纪轻轻,但眼神藏锋的大平将军,只问道:“你现在有多少兵马。”

道幻缘抿唇一笑:“我只带了一千龙心卫。”

“这还不够。”楼兰国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我们各国一起出兵御敌,但我们不想打没有悬念的败仗。”

“不打也是没有悬念的败仗。”

楼兰国王淡淡道:“但无辜死去的人会少一点。”

“从来不会。”道幻缘的眼神很淡漠,他只说了一句话,“因国家沦陷死去的人,要比因战争失败死去的人——多太多了。”

“你们的金莲花骑就在乌孙国边境盘旋,如有能力请去将他们召回来。”楼兰国王又道,“既然决定与西后一同组建西庭,我们又怎么会临阵退缩。但一个割裂哗变的军队,是不值得我们去信任的。”

道幻缘看了他们一眼:“带回金莲花铁骑后,失败由大平一力承当,但胜利却无法与诸王共享。”

就当他拂袖而去的那一刻,他突然被一位国王叫住了。

“等一下!”一旁的大宛国王开口,“我借兵给您。”

其余诸侯王们的眼睛纷纷看向他,而大宛国王略微臃肿肥胖的身体,正不住地打颤,他脸上的横肉也随着情绪微微颤抖,话语里是止不住的崩溃:“抱歉,我已经受不了这种等待营救的折磨了。”

道幻缘颇有意思地挑起眉,问他:“您信得过我?”

大宛国王环视左右,发现其余国王们的表情尴尬又冷漠,他只好回答:“我亦没有别人可信。”

“好。”接过大宛国王递来的军符和授命,道幻缘在国王耳畔微微一笑,说道,“您今日是这里唯一的勇士。”

——

大宛国的军队远远不如苏贡的皇家神圣军训练有素,对于兵器的控制也很狭隘,他们只会用枪、用盾、再加上长刀。

但道幻缘冲锋攻城的时候,却选择让大宛国的士兵们跟着自己一起,冲在最前方,消耗掉神圣军那些威力强大的弩/箭。

待大宛军队死伤过半,苏贡神圣军们最有杀伤力的弩矢消耗殆尽后,那仅有一千人的龙心卫们在后备闪现,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弩矢,毫不留情地往那些远程兵器消尽的神圣军们攻去。

外城已经沦陷,现在的乌孙国,反倒成了困中围鹿,真是个天然的围场。

而道幻缘带着剩余大宛士兵们冲上外城的城墙,准备攻城,龙心卫们则在远处替他们侦查善后。

“你玩的很开心啊。”

内城上有人在居高临下地发问,道幻缘抬头望着内城的城墙,看到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太多的男孩,正穿着一身白色的军装,夹杂战火的风轻轻鼓动那个男孩的长披风。

道幻缘笑了,扬声朝着城墙上的男孩说道:“苏贡陛下?”

“哦,你居然认我为陛下,你的主人不会生气吗。”

“我再不乐意,也得承认您是一位皇帝。”道幻缘瞥了一眼那个年轻的、或许是真名副其实的西帝,笑道,“毕竟我这一生,最喜欢看皇帝吃瘪。”

“你很会惹我生气。”苏贡面无表情回答,“但比起你的同僚,你让我觉得有意思多了。”

说起同僚,道幻缘恍然大悟:“你再说弋青鸟?嚯,他居然还没死。”

“没死,想拿他跟你换个条件。”苏贡长了一副锋眉利目,皮肤的颜色也泛着淡淡古铜光泽,映衬着他那双玛瑙石一样的棕红金粉眸。

就算同样身为军人兼皇帝,以骄烈傲慢威名的子孤熙,可能和苏贡站在一起都会显得稍微差了一点攻击性。

因为子孤熙年轻时更像那种耗尽工匠心思的金属锐器;但苏贡的攻击性,则是浑然天成的放肆火焰——可惜一扑即灭。

可这位西帝目前收敛了自己的攻击性,他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凝望着道幻缘,一点也不惧怕这已经失陷的外城。

道幻缘无所谓地笑笑:“他人呢?”

苏贡朝后面摆了摆手,就有一群士兵压着一个头发凌乱,长相清秀的中原男人,把他死死地摁在城墙上,让他的上半身垂在城墙外,然后士兵一把揪起这人的长发,露出那张豪门清贵公子的脸。

“哟,青鸟,弋鸫都快想死你了。”道幻缘看着弋青鸟这幅狼狈样,他也不怒,还有心情开玩笑。但弋青鸟只看了他一眼,随即不再说话。

当时金莲花骑失守乌孙国,弋鸫与弋青鸟本打算召集他们迅速撤离,尽可能与子艳山的禁军和龙心卫们汇合,但走到半路时,那些金莲花骑突然疯了一样,他们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却一直在高声呵斥,逼着弋青鸟和弋鸫下令,让他们返回乌孙国。

“你们疯了!”弋鸫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将士们胁迫统领,在弹尽粮绝的时候,居然想要立马反攻,这岂不是荒唐吗!

可那群金莲花骑们冷笑,眼睛通红,他们气疯了:“杀回去,当然要杀回去!跟随郑王多年,我们就从未吃过一次败仗!真是奇耻大辱呀!我们在月泉之战立下多少功劳,今日竟全盘皆灭,败给了昔日的手下败将,还让龙心卫占了先机,我们有何面目去见郑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