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2）
想到这些事, 霍萨兹尔微叹了一声, 在子孤熙拉着自己走向正阳殿内的时候, 他说道：“我听人说，西庭之战已经开打, 战报今早传来了。”
子孤熙的步伐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他道：“是。”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怎么了？”
“没什么。”霍萨兹尔叹道，“我只是很害怕。阿熙，你怕不怕？”
说完后, 他突然上前一步，主动接近。
霍萨兹尔和子孤熙面对面，呼出来的气息温热, 带着一股淡淡的西域凝露蜂蜜般的甜味, 他那双醇美如焦糖, 明亮如钻石般的眼睛，从左看到右, 在子孤熙的脸上微微扫过。
紧接着，他主动抱上了子孤熙的腰。
“害怕什么？”子孤熙下意识地拥住他，两个人肉身相碰一刹那, 子孤熙皱紧了眉，“你在发抖吗。”
“我想家。”霍萨兹尔小声呢喃着，“你说他们会死吗？我的父亲兄长, 我的亲朋故交, 我的表兄弟们总有一死？是不是？”
“听着, 阿月。”子孤熙轻轻推开了他的拥抱, 然后把手放在霍萨兹尔的肩膀上，他一字一顿，“我的姐妹也在战场，我的表兄弟和故友们也在奋斗。如果你我都站在大平和大新的立场上，那注定是一场会两败俱伤的战争，没有哪方能毫无损失。但我们要建立的是西庭，划分出去的是一个能让局面三足鼎立的筹码。所以，我不会让苏贡和墨涅沙任何一个人死在这场战争里——但其余人，我无法保证。无论是你的亲朋，还是我的同宗。”
听到子孤熙这么说，霍萨兹尔轻声问：“当真？”
“当真。”子孤熙点点头，“说实话，我不是没有动过杀心。一开始我想杀了苏贡，但后来我改变了想法。我若杀了苏贡，你表哥墨涅沙有掌控西北局面的能力吗？他手下是一帮野心勃勃的枭雄人物。哪怕艳山坐镇也无计于补，何况艳山是我朝中人，西北的民心绝对不会向着我们。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想要统一西北，必须有强大的部队远征。可西北地理复杂，距离我朝太遥远了，西域领土何其辽阔，气候多变，大平的军队是绝对过不去的。就算过得去，这军队的粮饷要从我朝百姓的身上榨走，我为什么要做便宜了别人的事情，白送墨涅沙一个完整的大新？”
“可我，更不能杀了墨涅沙。”子孤熙没感情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耐心地帮霍萨兹尔整理着头发，“苏贡吞并整个西域，再次统一了大新。我大平的西方从此又有雄狮扼喉。复仇的战火早晚引到大平边境，我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你把我的表兄弟们，说得好似两个没有生命意识的假人一样。”霍萨兹尔摇了摇头，“阿熙，你上战场时，都是这么冷酷地看待所有人吗。”
霍萨兹尔今日穿着一身很正经禁官装。因为是国丧期间，宫中的服侍也都一律素净，这件禁官服是素白色的，布料上浮现出银红色的暗纹。
他还是第一次把自己打扮成中原男子的模样。头发用银冠束起，一丝不苟地全都梳在脑后，只是鬓边有几缕头发不够长，梳不上去，就散在他的脸颊两侧。
“对。”子孤熙的话很冷漠，好似他仅剩的温柔只在霍萨兹尔身上，他用手绕着对方耳侧的两缕碎发，说道：“三方互制，我们都能平安。为了这种和平，就算我的表兄弟，还有我妹妹一起死在战场上……”
话说到一半，子孤熙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吐出四个字：“那也值得——”
霍萨兹尔的个头不算很矮，身为一个男孩子，他虽然和子孤熙只差了三岁，可一旦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对比就非常鲜明。霍萨兹尔在子孤熙身边，完全是个身形没张开的少年人。
这个身高上的差距，正巧让他把头靠在子孤熙的肩膀上。
对此，霍萨兹尔不知道还能作何表态。可他抱着子孤熙的时候，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想到了长得跟自己非常相似的表兄，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墨涅沙。
虽然是表兄弟，但霍萨兹尔和墨涅沙这一辈子，只接触过短短七天。
霍萨兹尔对表兄墨涅沙的印象一般，但起码比表弟苏贡要好得多。可霍萨兹尔偏偏和苏贡有缘。小时候因为同龄，他们一起上过一年的神学课；长大后俩人成了祭司，政治矛盾更深，苏贡恨不得撕烂了霍萨兹尔的脸。
十一岁那年，霍萨兹尔只是一个神官。依照惯例，每年的女神伏魔节，他能休假两个月。
一直以来，假期他都在父亲统治的沙国度过。但那一年，他那位贵为大新皇后的姨妈露娜卡尼召见了霍萨兹尔。
从月泉到大新，走最便捷的官路，来回车程也要一个多月，所以霍萨兹尔只在大新的赫伯哈卢宫待了七天而已。
他的姨妈露娜卡尼端坐宝殿，身上缀满了七宝首饰，不怒自威，美艳绝伦。
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的红阳裙，裙角烫金如一蔓蔷薇藤，一路从裙底蜿蜒到她纤细的腰肢上，最后在她微贲饱满的胸前，这纤细花藤骤涌刚烈风采，花藤上结出来的不是蔷薇花，而是一大片锋利的龙蛇鳞刀。
霍萨兹尔从不为女色侧目，何况是孩子纯真的十一岁。但他见到姨妈的那一刻，他微愣原地，身为未来的月泉大祭司，他的气势完全被大新皇后的威严给压制了。
就在她的身边，霍萨兹尔第一次见到他的表哥墨涅沙。霍萨兹尔做神官时感情麻木，都保持着一贯端凝的做派，就算被姨妈的尊华震慑，他的心态也很快平复，继续保持喜怒不形于色。
但看到墨涅沙的第一眼，他冷漠的内心难得有了反应：因为墨涅沙真像自己。
早在来之前，霍萨兹尔就常听人拿墨涅沙来比较自己，但他不以为然。霍萨兹尔生平听过最多的就是夸赞，他年少时就光彩照人，常人不敢逼视。见过他的西域诗人们，从不吝啬夸赞这个十一岁小少年的长相，说他肤如皓雪，眸似皎星。若霍萨兹尔肯摘下面纱一笑，全西域的姑娘都该爱他。
虽然这类赞美的言辞他听得耳朵起茧，但被人叫做月泉国乃至西域第一美少年，霍萨兹尔多少也觉得理所应当：既然他被选为神明降临凡界的肉身，就该尽可能展现出顶尖的美丽和美德，这样才不会埋没他的职责。
可在墨涅沙面前，霍萨兹尔哑然无语。
如果他和墨涅沙是一位工艺大师手底下的两座神像，那么很明显，霍萨兹尔算是略微失败的那一件。
墨涅沙只比霍萨兹尔大两年，当时也才十三岁，可他有成年人的身高骨骼。
论容貌，他俩很像，但墨涅沙稍逊霍萨兹尔一筹。好在墨涅沙更高挑，更英气，既有女性的温柔精致，还有男性高挑阳刚的身形。尽管他面貌洁白，气质独秀，可绝对不会被人当做一个女孩子来看，相比之下：霍萨兹尔就像是一对双胞胎里没有发育好的那一个，除了眉眼中有股锋利劲儿外，哪也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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