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2）

昭宫有梦处。

一张素白的琴, 一面素白的墙，一枝素白的山百合。

昭宫四处, 皆以白调为主。

今时今刻, 这座宫殿居住的人也通身素缟。

他的手洁白如玉，捻起琴弦, 弹了一首悲歌，给旁边一位白裙女子听。

魂予梦与二十载，不知此境该如何。

唱调悲伤, 琴音悠转。可唯一听客却皱眉, 只盯着弹琴之人的那双手。

一曲末了，弦音颤颤。

白裙女子开口发问：“你一点也不难过？我还觉得你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的声音如一根快崩裂的弓弦，颤抖时带着似有似无的哭腔。

弹琴的人手指稍稍一顿。

然后他不动声色, 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醇香入口, 他看着茶杯中渐渐浮散开的茉莉, 仍是洁白一朵。

真是肮脏的白。

“怎么会。”宋王摇了摇茶盏, 低头盯着茶杯, “昨日之事无从预料, 我也几次险些命丧刀斧之下，哪能有幸灾乐祸一说？”

他端着那喝过一半的残茶, 递给自己的准宋王妃。

迟疑着，准王妃接过了他递来的茶。除了滚热的茶温之外，杯上还有自己未来夫婿的掌温。可准王妃一点温暖也感受不到, 只觉得彻心彻骨的冷。

她以前也会跟着身为王公贵族的父母一起, 来到昭宫祭祀平朝的先祖。

但这是她第一次以王妃之礼, 顶着王妃头衔参与其中。

也唯有这一次，让她惶惶不安。

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宋王倾身凑过去，娴熟地解下对方系在脖前的一枚麒麟锁，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遍。

两个人的举止亲昵，完全不像快举办婚礼的未婚夫妻，而是早已肌肤相亲的爱侣。

但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宋王察觉到自己指尖碰到她肌肤时，准王妃有点抗拒。

宋王一下子抱住了她，轻轻拍抚着准王妃的肩：“我知道你很怕，昨天一定吓坏你了。昨天我虽没能守在你的银车旁边，可我全程都在挂心你，我也很怕。琼玖，我最近这几日都在反复噩梦，总有人在梦中，把你从我身边抢了去……”

他没有说谎。

近来几日，宋王接连梦魇。

梦中场景似真似幻。一觉醒来后，白日中断了他的噩梦。可第二夜他躺于床上，闭上眼睛又是梦境重现。

在这十日的连环梦中，他是月宫天子，夜间君主。

当他每日黄昏，从太阳神东君那里接手皇位。正好是所有人都闭目合眼，躺在床上安寝的那段时间。

百家灯火静悄悄。

于是，他的劳苦功高没有任何人看到。

第二日醒来，他退居幕后。退位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万众赞美东君。

他将自己的所有功劳双手送上，满足贵为东君的嫡出兄弟们。

那对兄弟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

自己的玉冠华服，自己的才华能力。哪怕是那兄弟中的某一个，连陪了自己十年的那只小金雀都不放过，他也得陪笑送上。

九日的梦境如出一辙。

直到第十夜的时候，终于爆发。

梦的过程和前九日一模一样，直到最后。

他忍无可忍之余，突然摸到了自己手边的一根矛。

最后一夜的怂恿，他鼓起点勇气，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闭着眼睛朝那兄弟二人中的一个扔了过去。

噗嗤一声，矛剑应声刺穿血肉。

他颤抖着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自己一矛击中双日。

那对兄弟的胸口，被同一根长矛刺穿。

弟弟浑身是血，死在前面。

而那对兄弟里的哥哥，在目睹弟弟惨死后，用一种奇特又仇视的眼光盯着他。

紧接着，哥哥抽出了那根捅穿他们兄弟心口的矛，然后反手掷回，扔向凶手。

——这个连环梦戛然而止，停止在昨夜。

“别碰我。”准王妃推了他一下，然后伸出手，挡在二人之间，“这里是昭宫，在你先祖的灵堂前。你更应该庄重一点，别做出什么轻薄举止。”

“轻薄？”宋王解开她麒麟锁的动作停在半路，“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准王妃撇过脸去，看也不想看，“相处十年，你宋王皓的心有多深谋远虑，不是我一届小女子能看透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宋王停止了指间的亲昵，然后问她。

“信王荣是怎么死的？”

宋王抬起眼，看着她：“因为乱民逆上。”

“那可真巧。”准王妃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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