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1/2）
朝阳宫内的气氛很是凝重, 这是沈琬第一次当着章皇后的面顶撞她, 没有按照她预定的轨道行进。
章皇后最后轻叹一声, “琰儿，你真的能够确定陛下对你的宠爱能够抵过大夏的未来？”
见沈琬沉思, 章皇后继续道，“陛下确实不曾忘记你，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等你真的站在他面前, 曾经的感情真的会没有任何改变吗？”随后自嘲一笑，“当年本宫与你父皇的感情羡煞多少旁观者，最后还不是抵不过时间……”
“父皇不是这样的人……”沈琬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坚持着, 还在尝试最后的挣扎。
“琬儿留给陛下的全部都是美好的回忆，当现实的琬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你确定不会让陛下心中的美好破灭。曾经你是他期待的美好, 现在你确定你还是他希望的样子吗？当你不是陛下期待的那个样子, 他对你的爱还能如初吗？”
章皇后轻握着沈琬的双肩, 强迫她坐下, 语气慎重，“你想要实现的前提是陛下对你的爱从未改变，琰儿，你觉得我们赌得起吗？”
沈琬怔住了, 她一直觉得只要父皇发现她的身份, 一切就能恢复如初。却不曾想过, 现在的她究竟是不是父皇心目中的乐宁……
“母后, 儿臣明白了！”沈琬闭上眼睛，将心中汹涌的酸楚强制压下，再睁开时已经清明如初。
她想要走捷径，想要重新获得德庆帝的宠爱，但是一切都是她自认为对德庆帝的了解。一个人内心的心思，瞬息万变，岂能让你说看穿就看穿。
猜测心思，本身就是带着风险，而这次，她赌不起。
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历朝历代谁不是为此争得你死我活，她想要凭借着德庆帝的宠爱轻轻松松的坐上去，不付出努力就能实现，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何况是继承大统这件事关一个国家运道的重中之重的大事。
“儿臣不会再贸然行事，请母后放心。”沈琬沉声说道。
在德庆帝面前，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要依靠，心底最柔软的一片永远是留给她的父皇。
选择这条路就该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却总是在德庆帝面前暴露出软弱，终究还是内心不够强大不够坚强。
她会努力，不会让当初许下的承诺成为笑话一场。
章皇后上前轻轻将沈琬搂入怀中，“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母后会陪着你走下去。”
至于德庆帝很有可能发现了沈琬特意留下的蛛丝马迹，章皇后选择了隐瞒。
就算德庆帝真的起了疑心去调查，到时越接近真相，只会越心疼女儿。
至于女儿，惟有断了她的这个念头，才能让她彻底坚强起来，而不是一遇到挫折就想着走捷径或是放弃。
*
中午还是艳阳高照，等沈琬从朝阳宫出来的时候开始下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皇子的马，赛马场那边会有专人将其送回到各位皇子的府上，安平在马厩处理完一些琐事，便赶来朝阳宫候着。
天色已然不早，章皇后原本想留沈琬等雨停了再走，顺便用个晚膳。只是见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玄武门关门的时间又早，也就没有挽留。
沈琬走在前，安平紧跟在后，二人各自打着伞，只是宫里的规矩，主子是不会自己打伞的，无论雨下的多大，都是由宫女太监在身后打伞。
沈琬心中思绪繁杂，雨又下得特别大，根本顾不得宫中的那套规矩，自己撑着伞，在雨中快步走着。
在拐角的宫道上碰到了从安和宫出来的沈珏、沈琝及沈璟三兄弟，不过他三人分别由身后的太监打着伞。
沈璟的手臂夹着木板，用白布条裹包裹着，一路上走来与沈琝争论着什么。
路上碰到，不好当成没有看见，沈琬停下来与三人打招呼。
沈珏与沈琝看了眼沈琬手中的伞，只是颔首表示打过招呼，倒是沈璟，右手吊着，上下打量着沈琬手中握着的伞，出言讥讽，“十三弟呀，什么时候你也会做这种太监才会做的事了？”
“六弟，不得无礼！”沈琝象征性的出言斥责一下。
沈珏并未开口，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静立在雨中，视线未曾放到沈琬身上。
“三哥你怕什么，没有那个小贱人撑腰，现在他不过一个被父皇厌弃的皇子……”话刚落，就被沈珏一个巴掌差点拍飞在地。
沈璟坐在雨地上，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捂着被打的左脸，不敢置信吼道，“大哥，你在做什么，你竟敢打我！”
沈璟从小到大蛮横管了，林贵妃宠着，长这么大唯一一次的挫败就是让沈琬整了，一直耿耿于怀记仇到现在。
沈琬死了，看到身为她双胞胎的兄长，自然想起曾经的耻辱，势必要从沈琰身上讨回来。
没想到还没讨回场子，就让自家大哥打了，饶是沈璟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大哥会突然出手打他。
沈琬让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明明是这三兄弟做戏给她难看，怎么变成兄弟之间的内斗了。
变换太快，以她的脑回路一时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沈珏冷冷的注视着倒在地上的沈璟，冷声道，“注意你的言行，这是宫里，不是安和宫也不是你的皇子府。”
沈璟脸色一白，显然明白沈珏话中的警告，他刚才脱口而出的“小贱人”如果让有心人，比如眼前的沈琰去德庆帝面前告一状，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沈琝走过来，大哥没有拉人的打算，他无法坐视不管，伸手将沈璟拉起，看了眼他脸上的五指印，心叹大哥下手实在是太重了。
沈璟起身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之前的嚣张劲全然没了，只是硬撑着犟在原地。
沈琬看戏看好了，被人说一句又不会少块肉，雨下这么大，她傻得才会在这与这三兄弟浪费时间。看沈璟全身湿透就知道，在下雨天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作死。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沈琬嘴角含笑，作揖告辞，根本不关心兄弟三人会是何表情。
“沈琰站住，谁让你走了！”沈璟不敢去怼沈珏，只能讲气撒在沈琬身上，毕竟他还没确定她会不会去告状。
如果是其他的事也就罢了，偏偏事关沈琬，就算是件小事，德庆帝也能将其当成大事慎重处理。
沈琬撑着伞转过身，笑着问道，“六哥还有什么事？”
“你……你要去哪里？”沈璟指着沈琬，想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六哥觉得我会去哪里？”沈琬微笑着反问。
见沈璟瞪着眼睛沉默不语，沈琬笑着开口，“天色渐暗，雨又下这么大，当然是趁着宫门下钥前回府了。”
沈珏突然盯着沈琬的脸，透过雨雾让她的脸蒙上一层雾气，更显得柔和，带笑的眉眼的少了几分英气，染上了几分——媚态。
沈珏当下让自己心中生出的想法吓到，立时沉着一张脸，阴沉的厉害。
沈琝想当和事佬息事宁人，本来就没什么事，无非是沈璟想要仗势欺人，偏偏踩到宫中的禁忌，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人看笑话。
至于沈珏的反应，沈琝经常跟在沈珏的身边，一直跟随着一母同胞的大哥，又岂会不清楚。
不止德庆帝对沈琬疼爱入骨，沈珏更是将沈琬这个唯一的妹妹放在心尖上。
沈璟对沈琬的称呼带着侮辱的意思，不仅是触碰到宫中的禁忌，更是踩到了沈珏的底线。
不过沈珏的动手还是出乎沈璟的意料之外，尤其是对最得宠的亲弟弟动手，下手快很准，根本没有留情的打算，完全不似他沉稳内敛的性格。
“十三弟，雨势越来越大，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沈琝温和一笑，对着沈琬说道。
感受到沈琝的善意，沈琬本就不意于沈璟过多纠缠，对着他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沈珏阴沉着脸，紧盯着沈琬的背影，在成年的众皇子中，沈琬个子是最矮的，不过身姿挺拔，给人造成错觉，并不会觉得她有多娇小。
就长相而言，沈琬的长相是偏阴柔的，五官无一不精致，只是曾经的双生子给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无论十三皇子长相如何，已经给人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偏阴柔，也只会觉得是双生子的影响。
沈珏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如果当初活下来的是琬琬，或许也就是长得这个样子，可能会更娇小一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胸前，长相会比沈琰更娇媚可爱一些……
“大哥，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沈琝出声提醒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珏，示意该走了。
沈珏回过神，眼神一黯，生生压下心中的怅惘，只是瞬间就恢复了低沉内敛的样子，冷冷瞥了眼还在愤愤不平的沈璟，冷声道，“马上就要弱冠，说话还是这样不经过脑子。”
沈璟心中再多的不平，被沈珏一番训斥，终是没了脾气。这些年他再胡闹，还是打心底里害怕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哥啊。此刻就像头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的跟在两位皇兄的身后，只是终究还是意难平，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让沈琰好看！
沈琬打着伞出了玄武门的宫门，就见穷奇淋着雨跑来接她，磅礴大雨瞬间将他淋得湿透，雨水贴着他冷峻的面容不断滑落。
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城墙边，有屋檐遮挡，车身并未怎么淋到雨。
“这么大的雨，你跑过来干吗！”沈琬生气穷奇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会在她出宫的第一时间来迎接她。
只是生气归生气，沈琬心中还是心疼自家师兄，将雨伞分他一半，伸高手臂，替穷奇挡住头顶的大雨。
穷奇退后一步，不敢贴着沈琬，怕自己的湿衣服碰到她，伸手将伞推倒沈琬的头顶，“属下已经淋湿不碍事。”
“你不打伞，那我们就耗在着一起淋雨！”沈琬的犟脾气上来，他是她师兄，她怎么能自己打伞让他一路淋雨的道理。
就算全身湿透不需要再打伞，但是一直淋雨与只是湿透还是有本质性的差别。
“殿下，要不奴才的伞给穷奇侍卫……”安平在旁小心的建议着。
沈琬回头，冷冷道，“撑好你的伞，回头淋到雨生病，这个月的月钱你就别想要了！”
安平吞咽一下口水，握紧伞后退一步，心想还是听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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