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1/2)
符哲瞟了惊慌失色的皇帝一眼, 面上闪过讽意。
“吉时到。”随着喜娘一声高呼, 凌轩小心翼翼将叶宛放落在地。
一对新人在堂前站定。
皇帝恨恨瞪着若无其事的新郎官:“你给朕把话说清楚了!你这是要反吗?”
“陛下, ”凌轩淡然道,“吉时已到,臣与臣的娘子, 该行礼了。”
喜娘见状, 连忙出声:“一拜天地。”
叶宛觉察事态不对,正想掀开盖头,看发生了何事。
凌轩抓住她的手:“宛宛,陛下舍不得你出嫁, 这是在闹别扭呢。”
“阿轩, 刚才我好像听到刘公公说,吴王——”
“无论如何, 你今日都要嫁给我。”凌轩打断她的话。
叶宛迟疑了片刻。也只有片刻。
她轻轻点头:“好,我信你。”
凌轩瞥了喜娘一眼,喜娘重新喊道:“一拜天地。”
凌轩和叶宛,朝着天地恭敬行礼。
“二拜高堂。”
凌峥鸣正要出言喝止。
“陛下, 请坐稳了。”身后响起一声低语。
凌峥鸣只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颈后。
他打了个冷战, 即刻闭上嘴, 乖乖坐下,和符哲一起, 受了新人这一拜。、
堂堂大周皇帝, 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人所制, 凌峥鸣的面色可想而知的难看。
符哲的脸色却也没好看到哪里。
她冷冷地看着堂下的新娘子,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叶宛如今可能已经死上几遍了。
一对新人,对周遭的暗流涌动,仿佛丝毫不察。
“夫妻对拜。”两人郑重地行过最后一礼。
“入洞房咯。”观礼人群中,小孩子们发出兴奋的起哄声。
叶宛心下有些局促。
并不是因为要入洞房,她盼这一天盼得足够久,早就没什么可矜持的。
她只是有些莫名不安。
思静留在宫中养胎,这一路走来,她竟连卫文素和秀丽的声音都没听到。她们,没过来观礼?
“将合卺酒拿来。”凌轩的声音响起。
合卺酒不是洞房的时候才喝吗?叶宛轻轻摇头。阿轩会不会太过心急了些?
“宛宛,我要揭盖头了。”
“诶?”
叶宛正不明所以,盖头已被凌轩掀起。
他握着她的手,端起酒杯,与满脸茫然的她共饮下合卺酒。
“礼成。”喜娘的声音自遥远的地方响起。
叶宛只觉得四肢百骸,仿佛在一瞬间冻结。凌轩适时揽住她的腰身,她才没有跌倒。
“阿轩,这酒,有问题……”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宛宛,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凌轩安慰她。
“阿轩,你究竟要做什么?”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声。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的娘子。记着我曾答应过你的话。”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有人惊呼出声,大队的士兵挥着武器冲了进来,将喜堂上的人团团围住。
带兵将领,赫然是定远小侯爷冯元良。
“回禀陛下,臣已同禁军卫统领合力将叛将吴王拿下,如今皇宫之围已解,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冯爱卿此话当真?吴王已被擒?皇宫没事了?”
凌峥鸣大喜过望,却又觉得不对劲儿。冯元良不是凌轩的小舅子吗?禁军不是归顺凌轩了吗?明明是凌轩放吴王进京,伙同吴王一起谋反,怎的冯元良和禁军又临阵倒戈,擒下了吴王?
皇帝陛下心存疑虑,试探着问:“冯爱卿你,真的是来救驾的?”
“定远军誓死忠于陛下。”冯元良朗声回答。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把逆臣凌轩,给朕拿下!”
“太师,”冯元良看向凌轩,叹气,“你犯上作乱,犯了谋逆大罪,罪证确凿,今日我须得公事公办,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呵,我倒是好奇,你口中的罪证是何物?”凌轩不慌不忙地问。
“你与吴王串通作乱的书信,你威胁禁军卫统领的事实,你在府中私藏玉玺,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等到了刑部,自然会有人与你计较清楚。”冯元良一挥手,士兵们就让上前拿下凌轩。
“都给我站住。”凌轩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架在了叶宛脖子上。
此刻叶宛正在竭尽全力,与身体内陌生的感觉相抗衡,浑然不知凌轩的刀就架在她颈前。
凌峥鸣冷哼出声:“太师想刺便刺,那可是你自己刚娶的娘子。”
他不信,凌轩真能下得去手。
所有人的想法大概都同凌峥鸣一样,无人不知,太师宠妻若宝,又怎舍得对娇妻下手。
出人意料地,凌轩应了句:“那么臣,恭敬不如从命。”
他手持匕首,干净利落,划破了叶宛洁白的颈项,鲜血瞬时涌出。
“叶宛!”“叶宛姐姐!”冯元良和凌峥鸣同时惊呼出声。
冯元良眼疾手快,上前夺下匕首,死死按住叶宛脖子上的伤口。
血,仍源源不断地流出。
凌轩的反应也是令人大感意外。
只见他直愣愣盯着叶宛看,待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他突然像个疯子般,发出连续不止的低笑声。
一旁的士兵赶忙上前将他拿下。
“叶宛,叶宛!你怎么样?”冯元良焦急地呼唤。
“快去传大夫!”凌峥鸣高喝。
叶宛只觉得颈上一阵刺痛,伴随着这刺痛,她一直恍恍惚惚的精神,突然清醒过来。
此刻她并没有任何失血的不适感。
相反,她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身体里那股源自蛊王的躁动不安,彻底地平息了下来。
世间,原是如此平静,宁和。
然后,她看见冯元良正一脸惊惶,按着她脖子上的伤口。
她听见凌峥鸣声嘶力竭的喝叫。
她转过头,与凌轩四目相对。
他仍在痴痴低笑,癫狂之意却根本未达眼底。他眼里,原本是对她满满的担忧,在见到她的样子后,全部化成了欣慰。
刹那间,叶宛想通了一切。
刚才的那杯合卺酒,确实有问题。不过酒里放的,不是软筋散也不是毒药,而是,能克制蛊王的解药。
凌轩定是发现了她这几日生病的事,为了她的安危,与符哲进行了某种交易,还答应帮吴王造反。
凌轩当然不可能真的如符哲所愿,令大周陷入内乱。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大婚。
既是为了麻痹符哲,让吴王原形毕露,也是为了……
叶宛朝冯元良轻轻摇头,示意他不用再为自己压着伤口。
刚才她还血流不止,这会儿,血流得越来越慢,伤口边缘甚至已经开始结痂。
旁人不知她体内有蛊王,看得一脸惊诧,都在暗叹她福大命大,叶宛却,蓦地低笑出声。
所有人都以为,慧宛长公主在大婚当日,遇上新婚夫君凌太师造反,又被太师刺成重伤,精神受了太大刺激,这是跟着太师一起,疯了。
叶宛当然没疯。她只是笑,笑自家夫君怎么能这么聪明?这一刀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但帮她放了血、助药力平息了体内蛊王的躁动,还彻底撇清了两人间的干系。
他等于是在告诉世人,太师迎娶慧宛长公主,不过为了给吴王提供造反逼宫的便利。慧宛长公主被利用而不自知,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太师为了脱身,甚至不惜用她的性命威胁皇帝和小侯爷。因此,太师造反,慧宛长公主必定事先不知啊。
叶宛想,自己是不是还该谢谢夫君,不,是谢谢太师大人,为她想得这般周全。
谢谢他,为了她好,再次骗了她,骗得彻彻底底不留余地。
谢谢他,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知道她就是再生气愤怒,也不会当众揭穿他的谎言,让他的苦心付诸东流。她能做的,只有顺水推舟,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他被士兵押走。
“凌轩!”慧宛长公主怒叱出声。
正被士兵押着向外走的凌轩,脚下一顿。
“我和你的帐,总有一日要算清楚!”
凌轩对叶宛的气话,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
来日方长,他们之间的账,恐怕一辈子都算不清楚。
夫妻间,哪里有算得清的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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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这就是全部事实。先生和师父知情,小侯爷和秀丽知情,连佟书呆和文素也都知情。唯有我一人,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叶宛怒气未平,加重了“傻乎乎”三个字。
江落云听着不乐意了:“谁敢说我徒弟傻?”
“师父,”叶宛提醒她,“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慧宛长公主莫非就是个傻子。”
“那是他们眼瞎。”江落云嗤道。
归先生无奈摇头:“小宛,太师知道你病了,即刻去求皇姐尽快为你除去蛊虫,皇姐却只给了他一颗解药,说是能暂时压制蛊王。太师不敢随便给你吃,便来找我。”
“归先生一见这颗解药,便知大长公主体内的蛊王已经失控,没办法再帮我除去蛊王。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藏于西凉皇宫内的秘典,里面或许记载有其他取蛊的方法。阿轩于是决定,将计就计,假意造反,揪出吴王的同时,稳住大长公主,再私下派人前往西凉寻找秘典。这些先生刚才给我说过了,我又不是真傻,还记得。”
“小宛,我想说的是,太师不告诉你实情,是因为那会儿你的身体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他是不想你为任何事烦心。将解药放在合卺酒中,也是我的想法。借酒力加速药效,太师再适时地在你颈上要穴,划下不深不浅的一刀,既可为你洗清谋逆嫌疑,又可助你以放血之法疏通血脉。蛊王之力与解药相争,也可确保你绝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有事。太师处处为你着想,你便,不要太怪罪他吧。”归先生解释。
“好,不怪他。”叶宛勉强应下,“那现在怎么办?他自己亲手坐实了自己谋逆的罪名,如今吴王落网了,西凉大长公主的阴谋落空了。阿轩怎么办?他该如何脱罪?”
“我想太师他,未曾想过要脱罪。”归先生叹道,“虽不知他具体要如何做,但太师曾说过一句,他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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