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二）（1/2）
那小二转身欲走，段无烟哪肯，忙抬手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给提了回来:“哎哎，回来，你还没说清楚呢。”
小二缩了缩脖子哀求道:“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呐。”
段无烟单手拎着酒坛仰头喝干了第三坛酒，闻言差点没将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全喷出来。没想到这店小二虽只是个市井乡人，还是有点君子个人修养的觉悟，便故意想试他一试。于是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亲得，亲得，想亲便亲，这些迂腐之人的古话你也信？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店小二周身抖了一抖，嗫喏道:“可是我……”
段无烟觉得有趣，便笑问:“你什么？”
“我……我有那种癖好。”
段无烟不明所以，忙追问:“哪种？哪种癖好？”
小二低头作羞状:“断……断袖之癖……”
段无烟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消失殆尽了，如触火舌一般将他丢了出去。
那小二摔了个四脚朝天，大怒道:“姑娘莫不是被男人弃过？怎的如此厌恶我们这些人？”
段无烟心知刚才那一下丢重了，刚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忽然听到店外大街上一阵喧哗。先是有人大声尖叫，紧接着，马的嘶鸣声，小摊被掀翻声，人群中的大骂声，此起彼伏。
段无烟往外面探头一看，便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从远处疯疯癫癫边走边跳的往这边过来，右手抄着一把滴着鲜血的菜刀，左手拎着个什么东西，正随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的前后摆动。刚才还水泄不通的大街此时难得的通畅起来。人群一见到那疯子男人，甭管是摆摊的小商小贩，还是逛街游玩的行人，甚至连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差，都不约而同地往相反方向跑，仿佛他是什么凶神恶煞，厉鬼邪神。
段无烟端着下巴问那小二:“这男子什么人啊？”
那本来还跟他势不两立的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贴在他身后，吓得嗓子都变了个调:“这……这是这条街栗子铺刘掌柜的儿子啊！前几天在家里嚷嚷着要去无尘雅境求仙问道的，家里人当然欣然同意。可谁知道当天夜里他就这副鬼样子回来了，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段无烟道:“栗子？糖炒栗子？”
小二直觉得牙疼:“姑娘你重点放错了吧。这可是会死人的！”
段无烟:“那就没什么办法制住他吗？”
小二道:“有啊，只要无尘雅境人士出手，必能平定。”
段无烟打个响指:“这不就好办了？让他们来一趟不就得了。”
小二“嘁”了一声:“这么容易你去请？”
段无烟想起之前那中年妇人说的话，心下明白他们这些人说不定是盲目崇拜，便又问道:“那被他咬了会怎么样？”
小二倒抽了几口气答道:“他吃人的，一块肉一块肉地吃，一直吃到只剩一副骨架，然后将骨髓也吮得一干二净。”
段无烟飞升前妖魔鬼怪见得可以撰一本书了，什么饿死鬼啦，食元怪啦，吃人魔啊，魅惑狐妖什么的，所以他对此不以为然，但还是佯装惊讶道:“啊？这么厉害的吗？”
那小二却没再吱声，段无烟回头，见他全身抖如糠筛，一根手指晃了半天将上下左右全指了个遍，便问道:“你在作甚？”
小二干干大张着嘴，眼眦欲裂，半天才从舌底挤出一个声音:“头……刘掌柜的…………头…………”
段无烟定睛一看，果然，那疯子左手提的正是一颗从咽部齐齐斩断的头颅，五官俱全，眼睛怒瞪，嘴角却残留一抹诡异的微笑。他一步一步走，那头一下一下磕在他的膝盖上，发出一声一声“咚”“咚”的闷响。
段无烟望着那疯子琢磨了一会，这头既是刘掌柜的，那么这是……弑父？
正想着，忽听街上一妇人声嘶力竭尖叫道:“啊！我的孩子！”
段无烟忙将店小二关了一半的木门踹开，便见不远处一位中年妇人被一众乡亲拉着，发丝散乱，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哭喊着。而离那疯子约摸三丈处，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被一块倒塌的木板砸中，此时已然昏了过去，生死未卜。
那妇人的哭喊声很快引起了疯子的注意，他极欣喜地手舞足蹈朝这边就奔了过来，众人一看情况不妙，正犹豫，不知谁突然高喊了一声:“快！快把这女人扔出去！”
话毕那妇人便真的像烫手山芋一样被扔了出去，扔个阿猫阿狗也不见得这么利索，那群人如释重负，仿佛他们这一扔扔掉了什么灭顶之灾。
不过那妇人并没有应声落地，一双手突然从街侧伸出来，略有些发抖的堪堪接住了她。
“哎哎……大娘，你有点重啊……”段无烟接过来也没怎么仔细看，就将妇人扶进店里。小二见状立刻尖声叫道:“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段无烟闻言端起一碟花生米全倒进了他嘴里。
小二:“唔唔唔唔……”你要作甚？
段无烟随手从桌上抄起两个圆滚滚的酒坛子，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竟然还听懂了店小二的意思，于是笑道:“不作甚不作甚，想让你请我两坛好酒而已。”
小二又怕又急，不舍得吐掉嘴里的花生米，只得急速嚼动了一会，终于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且慢姑娘，你刚那三坛还没给钱呢！我们掌柜回来了……”
段无烟方才也就是客气客气，哪有那么多功夫听他说完，早几步冲出万茶坞，还顺脚带上了两扇木门。
小二:“…………门坏了也要赔的！”
段无烟在门外叫道:“知道知道，你待在里面别出来，也别出声。”
说这话时，那疯子早已拖着口水喘着粗气来到店门外，段无烟出去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忙后退一步顺势将他拦在了店门外。
段无烟若无其事的向那疯子伸出手去，语气轻快道:“来，这位兄弟，我请你喝酒。”
那疯子闻言愣了愣，竟然真的丢下菜刀，左手却始终拎着刘掌柜的头，右手向前一捞，段无烟纯属手贱，将手中的酒坛猛的收回，接着又伸出去，待他过来捞时再收回。如此几番回合，那疯子终于恼了，龇牙咧嘴一拳向他袭过来。那一拳出得又狠又快，段无烟几乎是贴着他的拳头边险险躲过。当即心下大惊，没想到这疯子虽精神不济，却是一身肌肉，功底颇深。惹不起但躲得起啊，于是段无烟纵身一跃跳上街边面摊的长木凳，又踩着木桌三下两下蹿上了屋顶，俯身瞧了一眼无计可施的疯子，又洋洋得意地一仰头将手中一坛酒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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