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七章（2/2）

到了赵家，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赵老太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呼吸微弱，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一种隐隐的腐败气息。

童桐不是医生，此时也不由心下一沉。

怎么会突然这样？

尘子上前看一看。床前还有一位医生。

医生替赵老太诊视一番，他与尘子认识，抬头与他对视一眼，而后，摇头叹息，“老了，到时候了，已是油尽灯枯。”

尘子没有说话。

赵家人面面相觑，之后，有人哭起来。

男人们镇静些，到屋外去商量后续事宜。

几个小孩子这时没人管，站在一角，怯怯不语。

童桐也站在角落，只觉心情沉重。

她刚刚与赵老太建立感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无处安放。

尘子走过来，看一看她，轻声说：“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也是件好事。她不用经历病痛折磨。”

他说的对。生老病死是必然。死并不可怕，最可怕是受尽伤痛折磨。赵老太一生操劳受苦，如今能这样子寿终，何尝不是件好事。

赵家人开始忙碌起来。本来家中有老人，一般都已提前备下棺材，但因这件事太突然，其他事宜都得匆匆准备。

村人已得到消息，纷纷自发过来帮忙。

童桐与尘子坐在院中等候。

院中那棵樱桃树十分高大茂盛，抬头去看，硕果累累，却大都为青色。成熟的那一些，今天清晨，已摘下来，送给童桐。她还没来得及吃。

童桐望着那樱桃树出神，心里感伤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出来，对尘子说：“尘子，我家亲朋好友基本都已通知到，只剩下小树了，麻烦你打个电话给她。说不定，她还可以赶回来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尘子与童桐到村长家，拨通电话。

那头的人显然已记住这头号码，开口就说：“不好意思，他们都不在。”

童桐一听那客气而实际冷淡的口吻就忍不住一把夺过电话，她用很慢却很坚决的口吻这样说道：“不管他们去了哪里，你告诉小树，如果她不马上赶回来，小心后悔一辈子。”

那头听她说的严厉，不禁迟疑：“可是先生他们一家上周回了老家，嘱咐不让打扰，恐怕一时联系不上。”

童桐说：“小树的奶奶不行了。

那头听见这句，吓了一吓，过一会儿说：“好，我想办法通知先生。”

“请你快一点。立刻！马上！”

尘子与童桐就在电话旁等待。

童桐说：“希望能来得及。”

可那电话一时半会儿没有响起。

倒是苗苗急匆匆跑来，“太奶奶醒了。童桐姐姐，妈妈叫你赶紧过去一下。”

其实赵老太并没有真正醒来。她依旧昏睡中，只时不时张嘴模糊的唤一声。

一人走过来，童桐认出那是苗苗妈妈，她对童桐说：“她一直喊小树。恐怕不见一见小树，不得心安。”

可是，谁都知道，小树不会这时出现。

苗苗妈说：“你跟小树有点像，能不能麻烦你……反正她现在也认不清人了……她这样子一口气吊着，实在太辛苦了。小树那死丫头，到头来还让老人家受苦。唉。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毕竟非亲非故，又是将去的人……”

童桐没有犹豫，点了头。

大家都松一口气，为她让开路。

此时已是黄昏了，屋里灯光不知怎的，不够明亮，赵老太躺在那张床上，一动不动，屋里十分安静，间或能听见她喉咙里呼噜一声。

尘子跟在童桐身后，轻声说：“别怕。她是好人。”

他陪着童桐一起到床前。

很明显，赵老太已是弥留之际。

童桐无需人教导，自动蹲下来，在老人耳边轻轻呼唤：“奶奶，奶奶。”

赵老太仅有的那只眼睛迟钝的转动，好一阵，勉力睁开：“小树，是小树吗？”

“是，我是小树。”

“小树，你可回来了。”

“奶奶，我回来了。”

“小树，樱桃熟了，你吃啊。”

“……嗯。”

赵老太手臂忽然一颤，童桐忙伸手握住。那双粗糙的，皮包骨头般的手掌已毫无力量。她的手指勉强挣动一下，似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徒劳的静下来。

与此同时，赵老太喉咙里发出咕嘟一声，然后，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医生过来，摇摇头。

赵老太死了。

家人哭起来，然后围过来。

尘子将童桐带离床前。

童桐的手很冷，她不害怕，也没有哭泣，却有点茫然，还有点冷。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亡与离别。

尘子轻轻握一握她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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