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营(1/2)
最先进来的是柳笙,柳相向明帝施礼过后,率先问道:“陛下这么早喊臣过来,可是夜里发生了什么臣不知道的事?”
明帝点头:“弦歌所猜不错,昨个澄之送康和皇子回医帐,被史紫瑶、朱碧成几家的正君围住殴打,这两个混账在外眠花宿柳,她们的夫郎把账算在了澄之和医帐的头上,朕知道了就让子雨带人去把人给揪过来了,特地让弦歌过来给朕出个主意,如何处置这两个混账。”
江澄在一旁听了,暗暗吃惊,陛下这话说是向柳笙通报事情,但实际上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将责任定给史朱二人了,把他的责任给摘出去了不说,还把他形容成被欺负的那一个,这也过于偏袒他了些,过后柳笙知道了具体情形,怕是会以为他在陛下这里吹枕头风混淆事实。想到此他看向柳笙,抱拳为礼道:“柳相早,此事属下和医帐确有行事不当之处,属下当初招录男儿在医帐做事的时候,的确存了这些男儿身世可怜倘能被前来医伤的将军收做小郎便是再好不过的心思,史太医身边的翎儿小哥儿伺候段将军很是用心,属下也确实盼着他能被段将军收了。几位公子责骂属下保媒拉纤,属下不能算完全冤枉。”
柳笙听了,便看向他问道:“澄之可曾在医帐中明确告诉将军和男儿们你的意思?”
他摇头,坦诚地道:“没有明确提过。”
柳笙听了又问道:“那史朱两位将军你可曾派男儿去服侍?”
他老实答道:“史将军处,当初嘉卿殿下给属下打过招呼的,属下指派了女兵服侍汤药,朱将军处一开始与其他将军相同,都是男儿服侍,据史太医说史朱两位将军言行过于放肆,她就把朱将军房中也都换成了女兵。两位将军在医帐住着无趣,就开始眠花宿柳。”
明帝听到此处,就笑了,看向柳笙,温声道:“前个儿笃州知州还来跟讲,澄之惯会颠倒黑白蛊惑圣听,要朕防着点,弦歌看澄之这样子,朕用防着么?”
柳笙闻言呵呵一笑道:“澄之为人最是老实,这个笃州知州不了解澄之,难免妄加猜度。”
明帝“哼”了一声道:“她岂止是妄加猜度?她分明是诬蔑陷害,这是她给朕的折子,弦歌看看。”明帝说完就从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份奏折递给柳笙。江澄略略瞟了一眼,见这奏折至少有个三四页,暗暗吃惊,这个罗知州才思好生敏捷,从自己见她谈开铺子的事到她见陛下也就半个时辰吧,那点子功夫她竟能写出这么长的折子。
却见柳笙一目十行地看完折子,将折子递回给明帝方才问道:“陛下就为了这个,罚澄之跪了半宿?”
“弦歌知道了?”
“这等事,臣想不知道也难。这个罗知州,臣今个儿有空了会会她,看看究竟是怎么个路数。至于史朱二人陛下想来已有了处置的方案,臣想听听陛下的圣意。”
“朕打算让史朱就此回京,她二人打仗不怎么得力,竟给朕惹是生非。”明帝语气中颇有些愤愤不平。
“直接遣回京怕有损董侯的面子,朱碧成背后还有那些水军老将领们,陛下不能不顾念。”柳笙的神态相当沉稳,语气也很平和。
“可朕也不想让她二人继续在前敌混日子,眼看着跟玄武的战事就要有结果,朕不能不考虑将来封爵的事。倒不是朕吝惜爵位,爵位给谁都是给,她俩都是董侯的亲信,朕没必要跟董侯过不去,只是她俩人品不佳,官爵过高,只会欺压百姓恣意妄为,朕不想亲手给朝廷制造隐患。”明帝压低了声音,话说得推心置腹。
“这个史紫瑶只是个正七品的振武将军,朱碧成官阶更低,正八品的仁勇校尉,不如给她俩各升一级,换了文资安排个京官。”柳笙一手轻揉鬓角,显然在思索。
“就她们俩这能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放在六部也是败坏公事。”明帝皱眉,话说得相当坦率。
“自然不能放在六部,六部里只领俸禄不干活的官员已经不少了,以臣看把这史紫瑶换成从六品的卫尉寺丞,把这朱碧成换成从七品的司农寺主簿,也算是对得起她们了。”柳笙思虑缜密地出谋划策。
江澄在一旁看着,暗道看来这史朱二人的前程就此限定了,以后别说封侯没指望,便是要升迁到三四品的官员,怕是都难了,这样子会引起守旧的官员不满的吧,他这么想着便开口劝道:“两位将军毕竟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只升一级,会不会引起物议啊?”
柳笙看了他一眼道:“澄之太心慈,陛下,让人把这两位带过来,看看情形再定夺吧。”明帝闻言便冲外面吩咐了一声“宣”。
董雯和凌影押着史紫瑶和朱碧成就过来了,她俩一到,江澄就知道柳笙说他太心慈是什么意思了。这两位神气活现地走了过来,全然没有一点畏缩认罪的样子不说,那高昂的头、半眯的眼、翘到一边的唇角,无一不在宣告她俩就是凰朝最大的功臣。
这两个进来并不向明帝施礼,倒是董雯和凌影向明帝躬身道:“微臣奉命将史朱两位将军带来问话,请陛下训示。”
明帝看了一眼柳笙,淡然地道:“柳相替朕问话吧。”
柳笙端坐在椅子上还没开始问话,那史紫瑶便道:“怎得说?我和朱家妹妹有伤在身,柳相竟让我们姐俩站着回话吗?”
江澄听了暗道这两个要求可真高,这房中除了明帝和柳笙,他和董雯、凌影哪个不是侍立一旁,这两位是官职比他们高呢还是资历比他们老?
柳笙听了,两道柳叶长眉微微皱起,但仍对凌影道:“给两位将军看坐。”
似乎觉得这两个有些过分,董雯低声喝道:“你俩能不能安分些?”
朱碧成吊儿郎当地斜了董雯一眼,接话道:“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得就不能坐了?”
凌影搬了两张椅子过来,给朱碧成和史紫瑶放在面前。这两个也不看明帝脸色,径直大喇喇地往上一坐座,朱碧成坐下后就开始看着柳笙道:“柳相,末将倒要问问,陛下让人半夜把末将从锦绣堆带到这里来是何意思?末将犯了哪条王法了?”
柳笙闻言看向董雯,问道:“锦绣堆是个什么地方?”
董雯低声答道:“笃州最大的青楼。”
柳笙听了,立即敛了笑容道:“朱将军在医帐养伤,怎得不宿在医帐中,半夜去得什么锦绣堆,可不是行为不检么?”
“柳相,末将去青楼犯了哪条王法?我凰朝可有律法规定官员不能去青楼么?”这朱碧成听了,斜了眼看着柳笙,神气十足地诘问。
柳笙语塞。
江澄在一旁看了,就知道这事情要坏,凰朝并不禁止官员逛青楼,乔绮真和罗幻蝶逛青楼不仅不会被人弹劾,乔绮真和娇桃公子在青楼结缘,还成了凰朝百姓喜闻乐见的佳话。同样的律法,总不能说别人逛青楼都平安无事,到了史朱二人就被问罪吧?若是明帝和柳笙是那种专断跋扈不讲理的女子,这事或许还有可能,但明帝英睿,柳笙公正,这种越过律法打击臣下的事她俩做不出来。她俩做不出来,他就更做不出来了,且不说此事多少跟他有关,便是看在董雯和董云飞的面上,他都不能揪住不放。
这朱碧成见柳笙不说话,便冷笑了一声,反击道:“末将为何会去锦绣堆,还不是被这位江大人逼的?陛下和柳相不问是非曲直,便来责备末将,末将这冤情,就是跳到海里也洗不清啊!”
柳笙听了,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尔休要胡乱栽赃,江大人还能逼迫尔等逛青楼不成?”
史紫瑶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柳笙道:“我们姐妹为国征战,光荣负伤,这样大的功劳可不该享受最好的待遇么?可他姓江的不说把最好看的男儿喊出来给我们姐妹服侍汤药,反倒对我们姐妹区别对待,别的将军们都是娇娇软软的男儿服侍,我们姐妹房中伺候汤药的都是些粗粗笨笨的女儿,这不是明晃晃地欺负我们姐妹没势力没人疼么?别的将军在医帐中谈情说爱甜甜蜜蜜,我们姐妹在医帐中孤孤单单好不凄惨,我们不去外面寻安慰还能怎么着啊?我们已经这么惨了,陛下和柳相不说为我们做主,却听信这姓江的一面之词,将我二人抓来问话,陛下和柳相如此为男儿撑腰,究竟是何道理?难道朝廷现在是男儿的天下不成?”
柳笙皱眉道:“你莫要胡乱责备人,澄之不让男儿们去服侍你,还不是知道你家里有个性子刚强的正夫,怕你后院起火么?饶是这么防着,还是被你家正夫知道了,昨个晚上大闹医帐,还殴打了江大人,若是任由男儿们服侍你,那还不把天给捅个窟窿?”
史紫瑶听了,似是恍然大悟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柳笙:“柳相说谁?董云逸那个泼夫?他爷爷的,这泼夫又来管我闲事,也好,当着陛下、柳相,还有泼夫的母家姐妹,我这就把他休了,这泼夫自今日起与我史家再无瓜葛,回京城我就把他的名字从我史家的户籍簿上一笔勾了。”
“哎?”
这一下风云突变,柳笙傻眼了,江澄傻眼了,连明帝都愣了,董雯反应得最快,一把揪住了史紫瑶的衣领,喝问道:“你说什么?明明是你在外面眠花宿柳,怎得要休我家哥哥?”
史紫瑶一用力挣脱了董雯,怒喝道:“董雯你想干嘛,在御前打架不成?你今儿就算是打死我,我也得把这泼夫给休了。”
柳笙怒声斥责道:“你还讲不讲道理?你眠花宿柳惹怒夫郎,本相只是责问了你两句,并没说要处罚你,你却要把董公子休了,这是哪家的规矩?你们史家也是武将旧家,怎得养出了你这么个无赖来?”
明帝也沉声道:“董云逸乃是大家公子,母家声名赫赫,你怎能说休就休?”
史紫瑶冷笑道:“什么叫末将说休就休?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仗着母家的势力,一天到晚对我呼呼喝喝,吃醋吃得无法无天,我家的侍儿小郎一概不准我近身,只许我宠他一个,他要是肚皮争气,这口气我也就忍了,可他嫁到我家三四年了,别说女儿,儿子都没给我生一个。这样又嫉妒又生不出孩子的男人,我要他做什么?留着他给我添堵还是败坏我史家的名声?”
朱碧成看了看史紫瑶,小声劝道:“瑶姐姐你可得想好了,你要是真把姐夫休了,以后董姨那边可就难说话了。”
史紫瑶看着朱碧成,冷笑了一声道:“碧妹妹你可别糊涂,你我也是军将旧家,论武功论才貌,哪里比人差?就因为娶了个母家有势力的夫郎,人人都说我是吃软饭的,好处没捞着,坏名声倒是占了一堆,我不休他,留着让人戳我脊梁骨呢?”
这史紫瑶竟是铁了心要休夫,这可不妙,江澄开口劝道:“史将军消消气,一日妻夫百日恩呢,董公子年轻貌美,史将军怎么舍得休他呢?他便是脾气大了些,也不过是太在意将军罢了,回头我让他给将军赔礼道歉,将军好歹谅解他这一回。”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史紫瑶立即冲他龇牙:“你个卑贱男儿敢管姐姐的家事?皇上听你的,姐姐我可不听你的!姐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天到晚怂恿皇上欺负我们女儿,你欺负梁姐姐、仇姐姐也就罢了,如今竟欺负到姐姐我的头上来了,皇上昨个儿派人去锦绣堆抓我,就是你这个卑贱男儿出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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