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盐(1/2)
江澄听了也觉得这若窈不应再留在宫里了,当下问道:“他几岁了?若是够了二十岁,就嫁了他出去吧,正好趁七月里办喜事的多,不惹人注目。”
冷清泉道:“已经二十一岁了,也是该嫁了,澄之可认识什么人能把他给娶了去的?你放心,嫁妆我出就是了。”
他认识的人倒是不少,可一时间要挑个能娶若窈的却不是那么容易,当下他先询问冷清泉的要求:“你是想把他嫁个做官的人呢还是什么样的女子都行呢?必得做正室么?侧夫做不做的?”
冷清泉道:“最好是个做官的人家吧,他在宫里吃惯用惯了,难免眼高心大,普通人家的日子怕他过不来呢,是不是正室倒不是那么紧要的,你瞧着那女子人品方正就行,当然也不能岁数差得太多,像楚大人那样年纪的断乎不行的,不然别人以为我拿侍儿结交朝臣呢。”
他听了暗赞冷清泉考虑得甚是周到,当下点头道:“放心,这回征战回来陛下封赏了一批年轻女儿,我明个儿去问问,总能挑一个合适的娶了若窈。”
冷清泉微笑:“让你费心了,事成后我有谢媒钱的。”他听得摇头:“几时跟我这般客气,谢媒钱这种话都有了。”
冷清泉也觉得好笑,若窕进来请示道:“该用晚膳了,宁主子在咱们这用膳吗?”
江澄尚未回答,冷清泉便问道:“陛下今儿在哪里用晚膳呢?翻牌子了没?”
若窕答道:“皇上在凝晖殿用晚膳,已经翻了敏君的牌子。”
冷清泉点头:“这么着,就请宁修仪在咱们这边用膳,你带着他们摆膳吧。”
边用膳边与冷清泉闲聊,他讲了一番与玄武的战斗,把薛恺悦、林从几个的精彩表现细细讲给冷清泉听,听得冷清泉羡慕不已。他讲了一阵子有些口渴,便换冷清泉讲,冷清泉把这两三个月宫里的琐细小事点点滴滴全告诉了他,什么安家送来的那个叫修儿的侍儿自打去了蕊珠殿就天天哭闹,安澜恼了通知了内侍省让修儿的母亲把人领回去了;什么沈知柔的祖母趁给沈知柔送花木的机会要沈知柔给他堂妹沈芙谋个差事,被沈知柔拒绝了;什么陈语易的母亲在陈语易被诊出身孕之前天天让人进宫送各种调养身子的药材方剂,把陈语易烦得不得了;什么顾三公子顾玚果然与贺儿不对付,成婚不到一个月,顾玚就进宫找顾琼告了两回状了。
这些琐事都是些家长里短,没什么特别惊骇的,他也就一笑而过,最后听到贺儿和顾玚的事,才问了一句:“顾玚进宫告什么呢?他是正夫,家世又好,贺儿还能欺负了他不成?”冷清泉道:“贺儿怎么能欺负得了顾玚呢?安家也不会放任贺儿欺负他啊。他告状无非就是说安琪偏宠贺儿,成亲以后只去他房里两回,其他时候都去贺儿房里。这事别说怡卿了,便是皇后也管不了啊,每次他来告状,怡卿,嗯,那会子还是明昭仪呢,就只是赏赐他东西,安慰他半日。”
他听了叹了口气道:“估计是新婚的缘故,以后就好了,安琪家中不是原本还有两个侍儿的吗?安琪不会总是独宠贺儿一个的。”
冷清泉点头道:“怡卿也是这么说,女儿家大多是吃锅望盆的,岂会只宠一个呢。”
晚间回到丽云殿,乔儿上来伺候,低声问可赎回他父亲了,他便把还未见到定儿的话讲了一遍,又安慰乔儿道:“想来是路途上耽搁了,翌日一早必能见到人的,你只管放心好了。”乔儿听了,面上担忧略减,却又对他千恩万谢的,他看不过去,让乔儿自去休息,自己一人看书到三更。
次日早上前往车马宅,定儿果然在等着了,见了他便施礼道:“奴才无能,没能接回乔儿父亲。”他一怔,问道:“怎么回事?没找对地方还是主家不肯放?”
定儿道:“奴才同妹妹一起去,昨个儿早上就找到了主家,哪知那主家姓屈,是博州一带的大户,日子过得富贵,行事就豪横凶蛮,奴才和妹妹在她家客厅等了半个时辰,屈家家主才派了个年轻女儿出来见我们,言道乔儿父亲卖的是死契,屈家买时就与乔儿母亲约好了,不准赎买的。奴才跟她理论,言道凰朝律法,没有个奴婢卖身不准赎买的道理,那女儿根本不听,言道灾荒年月屈家肯出银子买人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而今人没饿死,正要他给屈家干活,我们却要把他赎走,当屈家是冤大头吗?奴才与她理论了半日,把主子的身份抬出来,她也毫无惧色,口口声声称死契不能赎买这是姚天的规矩,这官司纵是打到天上也是她家占理,奴才忍耐不住,与她吵了起来,她便要让庄客打奴才,亏得妹妹护住了奴才,我兄妹两个这才平安回来了。”
江澄听了便皱眉不语,姚天四国,对于私家婢仆,态度有所不同,玄武主要是残害男儿,男儿一旦沦为奴侍,便成了主家私产,是死是活是嫁是卖都由主家决定,却不怎么残害女儿,玄武女子很少有被卖为婢女的,便是不幸成为婢女的女子也大多可以赎身,鲜少有签死契的,宁攸能够出任郡守便可见一斑。白虎则是男女都要签死契的,沦为婢女的女子与沦为仆人的男儿境遇相同,嫁娶生死都由主家决定,若是婢女和男仆成亲,所生子女也一样是死契婢仆。玉龙则比较宽和,无论男女,都是既有签死契的,也有签活契的,这些年物阜年丰,活契婢仆远多于死契婢仆。
凰朝最为仁慈,官方法律禁止签死契,无论男女,均为活契,婢仆成亲所生子女按凰朝律法亦属平民,在民间行事中,不少家主甚至连活契都不签的,纯粹是临时雇佣,我出银子你出力,这种雇佣关系双方均可随时终止,他当日私宅中的下人便是这种雇佣关系,是以遇到变故他只需安置一个子墨便可。当然便是明日当空,也总有照不到的阴影,这些年离白虎近的州县,频频听闻有人将良人买断为死契婢仆的,有人告发官府就处理一回,无人告官,官府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是沿边州县,无碍大局的。可是这博州毗邻京师,竟也出了死契奴仆的事,这却是深可警惕的。按他以往的行事,听闻这等不平事,他定要给明帝上折子的,可昨个儿柳笙言道明帝这半年来为他扛下了诸多指责,他便不想大事小事都去倚仗明帝了。
他在房间中沉思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对定儿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辛苦你带着颖儿再去一趟博州,先打听打听这博州知州姓甚名谁为官是否清廉,再打听打听屈家是只把男子买做死契奴仆呢还是把女子也买做死契奴仆呢?除了屈家,博州其他人家有死契奴仆吗?打听清楚了回来报我,我再处置。”
定儿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属下这两日留在博州,打听清楚了让颖儿弟弟回来报信,主子静候消息吧。”
离开车马宅他先带着秀儿往金銮殿去,到得殿上见梁冰鉴和柳笙几个都已在殿中站着了,他忙站在最后的位置,才刚站好,便见负责传旨的宫侍进殿宣旨道:“今日不坐。”梁冰鉴便冲殿中众人道:“陛下今个儿不坐朝,各位且回衙门理政,务要勤勉谨慎。”
梁冰鉴说完这句话,徐淳和关鸣鸾便率先迈步离开,楚昀却嘀咕了一声:“陛下很少不坐朝的,昨夜谁侍寝呢,竟能迷惑天子。”关鸣鸾都快走出殿门了,闻言回身道:“楚尚书这话有点过了吧,朝中无有大事,陛下偶尔休息一天,哪里就值得这般大惊小怪了?”
柳笙道:“陛下身边都是大家公子出身的君卿御侍,岂会不懂规矩,楚尚书多虑了。”楚昀笑笑,不再接话。江澄左右看看,没见到岳飘,便问钱文婷道:“好像没见到岳尚书啊。”钱文婷道:“可能在工部有事忙吧。”江澄听了便不再过问,横竖天子不坐朝,岳尚书就算不得无故旷朝。当下大家自行离去。
从金銮殿出来,他自去礼部衙门视事,礼部却也没什么大事,他闲坐了一阵子,看看到了午时,他让小侍把饭摆在堂上,刚要喊高莹和冯兆雪一起用餐,便见高莹拉着冯兆雪进的堂来,两个嘀嘀咕咕冯兆雪小脸飞霞神情扭捏,他看得奇怪,笑问道:“你俩嘀咕什么呢?”
高莹一笑:“这话不便对大人讲,大人就别问了。”
他一怔,道:“什么事这么秘密?不让问就不问好了。不过我有件正事,要跟你俩打听。”
高莹忙道:“大人有话尽管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道:“博州有个屈家,你俩可有听说过吗?”
高莹道:“博州有好几个屈家,大人您说得是哪一家?”
他笑道:“行事最豪横的那家。”
高莹道:“那几家都很豪横,有家是个年轻女儿当家,名叫屈莎莎,行事最豪横。”
冯兆雪道:“属下听说这博州屈家祖上是出过皇后的,近二三十年虽然没落了,可家中仍旧豪富,其中以屈莎莎这一房日子过得最殷实。”
高莹道:“屈家这几房在博州是一霸,博州的土地有一半都姓屈,博州城里有两条最繁华的街道,这两条街道上的店铺都是屈莎莎家的。要说这屈莎莎家,跟大人还有点拐弯亲戚呢。”
他疑惑地道:“怎么说?”
高莹道:“董侯的侍夫屈氏便是屈莎莎的舅舅。当然屈家也不止这么一门贵戚,屈莎莎的另一个舅舅是梁相的侍夫,屈莎莎的哥哥是霁月世女的侧夫。”
江澄听了道:“有这几门贵戚护体,行事豪横些也可理解。”
冯兆雪道:“大人怎得忽然问起屈家?可是她们得罪了大人?若真是她们不识高低,触犯了大人,大人就去找博州知州,博州知州还是个肯管事的。”
江澄听了问道:“博州知州是谁啊?”
高莹道:“是大理寺卿叶大人的同年,姓卫叫卫珞媛。”江澄点头道:“原来是卫大人,我知道了,多谢高大人和冯大人指点。”冯兆雪听了道:“大人,您以后能不能喊属下名字啊,您喊冯大人,属下不敢不答应,可答应了怕折了属下的福分。”
高莹也道:“是啊大人,您以后也喊属下阿莹吧,您喊我高大人,属下总觉得您在喊我堂姨。”
江澄一笑,从善如流地道:“那就多谢阿莹和兆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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