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国师（2/2）

李思忒周正的坐着，一边侧耳听着十八公说出自己演讲的主题是“克己复礼”与“存天理，灭人欲”对社会文明发展的重大影响，一边用眼的余光打量敖龑。

他注意到，方才讨论，敖龑仅说过一句话，剩下的时间，目光一直在镜像与他们三人的脸上辗转，神态漠然，好似每一句话都听的仔细，但又浑不在意，不时眼神微闪，像是自有主意。

这本没什么奇怪，世间没有每逢讨论必须喋喋不休的规定，但他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或错觉，总认为有那么一瞬，从她那双柔软的水性眸子里看出一抹阴鸷来，如白天里磷火突现眼前般惊心，让他忍不住想再三审视，反复确认。

可他此番打量，看不到她的眼睛，仅能瞥见侧脸，辨不出细节变化，最吸睛的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及太过端正的坐相，不靠椅背，不碰扶手，座椅只用前半截，背脊挺直，双手交握，搭在腿上，认真的注视着滔滔不绝的十八公，与隔在中间，慵懒的孙明瑷相比，姿态与神经都略显僵硬。

他觉得站姿与坐态是个人喜好问题，不构成分析条件，便又将视线回到她的侧脸，观察片刻，终是从睫毛随眼睑张合而簌簌抖动的频率，与紧抿渐成一线，不曾松弛的红唇中，觉出一分不自然来，越发确定她正心神不宁。

是在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激战的胜败而担忧吗？

他潜意识认为是其他理由，但又找不出贴切的所以然来，不禁眉头微皱。

因着遇到想不通又很好奇的问题时，总喜欢陷入沉思这一老毛病，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斜睨着敖龑，更不知在旁人看来，那专注而认真的劲儿像极了垂涎三尺的猥琐偷窥。

当他忽觉有两根细微又冰冷东西射在脸上，激的全身毛孔乍栗时，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抬手摸摸脸，感觉毫无损伤，纳闷之际目光回转，掠过孙明瑷的脸时，忽的一顿，四目相接的刹那，他读懂了她眼中翻滚的玩味、疏淡、戏虐、质疑等诸多情绪，登时恍然大悟，忙压低了声音，窘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孙明瑷努努嘴，无所谓道：“这话你该对右边的人说。”

他愣了愣，脸色红白瞬间交替，缓缓地转了身子，正见马究诘歪着脑袋，费解而不善看过来，一时间找不到更能缓和气氛的话，只好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马究诘听后轻笑起来，脸上的阴霾顷刻消散，放佛此前只是一场戏弄，悠然道：“我知道。量你也没那个能耐。”

李思忒本不介意，觉得戏弄、调侃总好过真的误会，可话一入耳，心里即刻变了滋味，如万匹烈马奔腾而过，恨不能将铺天盖地的尘沙尽数扬向他，直接将人埋到地下。

这时，敖龑突然出声，带着些许愤然，斥道：“什么狗屁理念，贻害无穷。”

李思忒对讲座兴趣不大，加之此前兀自的思考与解释，对十八公慷慨激昂的论调渐渐模棱两可、含混不清，见敖龑煞有介事的评价，不由一怔，随即侧耳细听，结果是越听越觉着画风不对，极不以为然的吐槽：“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单随意扭曲愿意，还断章取义。这就是在巩固阶层分化与阶级统治，加深人类奴性的反自然感情理念。文曲星安的什么心？”

马究诘漠然道：“也许他也是被授意。不得不说，这样的理念对某一部分群体确有好处。”

随着十八公一声高过一声，巴不得响出天际的结语，李思忒观察其他听众的反应，发现掌声明显不如开场时的热烈。

孙明瑷嘴角一牵，冷淡道：“听到这种掌声，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另四位大师的演讲可谓一个比一个激情彭拜，但也让会堂的议论声持续高涨。

第二位，孤直公演讲的是“孝文化的传承对现代家庭的帮助”，实际内容却是引经据典《二十四孝》，发扬愚忠、愚孝的一番高谈阔论。

第三位，拂云叟的主题是“唯心主义的科学解读”，细数从远古至现在，信仰神佛的各种好处，乍一听天花乱坠，细琢磨全是威逼利诱，无非宣扬迷信与崇拜。

第四位与第五位，分别是凌空子与杏仙，前者所谓的“传统男性美德的发扬”，实则充斥重男轻女、夫为妻纲、歧视女性的直男癌思想，后者讲的“女子传统美德的发扬”，本质就是将诸多传统女性思想糟粕再次提倡，宛如直男癌的维护者。

李思忒已不想再看四个树精唾沫横飞，自我陶醉的德行，也不想再听从它们口中念出的陈词滥调，干脆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最前排的嘉宾席上的文曲星，虽只能依稀看到对方油腻肥圆的后脑勺，却较之台上的五位颇为赏心悦目。

四人中，对五位大师之言论反映最大的当属敖龑。

尤其在听完杏仙的“被猥亵、被男人劈腿一定是女人的问题”、“剩女是没人要的”、“女人不应着装性感”、“不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女人”、“女人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绝不离婚”等理念后，她猛地跺地两下，压着满腔的怒火兀自反驳，就像那些个言论是用来指责她的。

李思忒先是一惊，片时又全然理解，知她此般义愤填膺，多少与儿时的受教环境有些关系。

可他虽认可她的敏感，却实在没料到这位公主殿下竟在杏仙为其开办的女德班扩招学员做宣传时，豁然起身，怒不可遏的指着杏仙喊道：“你个厚颜无耻的东西，敢自称大师，给我滚下去！还有那死胖子！你找这五个傻逼玩意儿在这里辱人耳目，安的什么心？？整日脑满肠肥，妄想让思想开倒车，你不配做局长！”

这一番疾言厉色的责骂，让整个会堂陷入沉寂。

在场听众纷纷寻找敖龑的身影，其中就包括五位大师与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