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有间(2/2)
三人再行数十米,雾霭渐浓,直至伸手不见五指,时有叮咚水声、群鸟和鸣、猿啼鹤唳或远或近的传来。
欲探前路多障目,难辨友人是祸福的纠结情绪,让李思忒如芒在背,连说句让对方走慢点的话都犹豫不决。
幸而浓雾没有持续太久。
约莫半刻左右,三人眼前景物渐渐清晰,光线亦明亮许多。
李思忒视线豁然开朗的刹那,双脚不由自主地停住,仰视前方,眼睛瞪似铜铃,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吐语:“他们是人吗?环境混搭的也太诡异了。”
前方二十余米外孤零零的伫立着一座二十五层高的建筑,造型、外观与韩国的无尽大楼相似,采用特种玻璃,表面被烧制成灰色瓷釉,肉眼从外面无法观察到内部景象,能否在某一时间段隐形尚未见真章。
高楼顶端悬浮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无忧大厦。
无忧大厦第一层的大门内外,形形色色的不断进出,进的或狼狈不堪,或踉跄无力,甚至还有爬行;出的姿态虽较为正常,但无不脚步缓慢,或站在门口迟迟不走,似乎十分犹豫、徘徊。
马究诘双手揣在裤兜里,笑道:“有什么可惊讶,井底之蛙。”
“你有百宝袋与乾坤炉,不如造一个照妖镜,看他们能不能现原形。”李思忒从他的笑中品出点无所谓的味道,便开口借机试探。
马究诘没有回应,发出一声轻轻鼻音,似嗔似不屑。
这一神态,倒让李思忒有些拿不准,辨不清究竟。
孙明瑷斜睨着身旁两人,平静道:“是与不是去试试便知。”
李思忒对孙明瑷这种勇往直前的态度无奈又敬佩,只得跟在身后,静观其变。
三人来到大厦门前,透过透明的玻璃向内观察。
大堂内装修豪华,一看便知是顶级酒店的配置。前台共有八名身着黑色西装,胸前名牌上印着接待员与编号的年轻男人,或微笑负手静立;或与往来者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优雅悦目。
因着距离很近,李思忒也将那些往来者看得格外清楚。从神情看,进的皆是绝望中带着微微的希冀,出的则面露愤然、不屑,或莫名其妙。
他对无忧大厦起了兴趣,同时,也隐隐感到其中必有超乎常理的情况,正犹豫要不要进,孙明瑷已先一步去了大堂。
他急忙跟上,来到最左侧的接待员面前。
接待员礼貌地打了招呼,微笑道:“三位决定住在这里吗?”
李思忒眉头微皱,感觉这话的言外之意好似在说“一旦确认不可更改,否则后果自负”。
他问:“你们主营什么业务?”
接待员说:“无忧大厦属于综合型无偿休闲场所,一旦入住便可享受顶级的服务。商场、餐饮、娱乐、住宿等等,一切你能想到的,从前得不到的,在这里全能实现。”
他心道不好,世间尚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又怎会有如此奢侈的享受,挑挑眉,问:“代价呢?”
“客人唯一要做的就是遵守这里的规定。第一,住进来,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除非拿到特赦。第二,在大厦里,所回答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是真话,必须违心而行。如果违反以上两条中的任何一条,都将遭到被魂飞魄散的下场。”
李思忒眨眨眼,茫然的盯着接待员,脑袋一片空白,迟迟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听错,而且错的离谱,看身旁两人,见他们神态从容,无明显惊愕,且全在注视着他,好似在等待回答。
他难以置信道:“为什么?这要求太离谱,失误的结果也太残酷。谁能毫无差错在这里一辈子?而且你们又怎么分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接待员耸耸肩,仍是一副标准的服务是微笑,说:“这个无需您担心,我们自由万无一失的分辨能力,总归比凡间要高级许多。如果您不能遵守这两条规定,就离开吧。哦,忘了告诉您,这两条是最基本的要求,入住后,还有更细致、完善的晋升系统。”
李思忒越听越觉得怪诞不经,打量着周围办理入住手续的人,始终不认为自身的落魄是欺骗他人致死的理由。
他越看越不平,转身欲走,却感觉手腕被一只手抓住,回头见是马究诘,便直言:“我不想呆在这儿,我不想害人。”
马究诘突兀一笑,云淡风轻道:“别急啊,好好考虑好考虑。不害人便害自己,你想活还是想死?”
“这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就算害了别人,你怎么就确定自己能活?”李思忒五味陈杂,怒气冲冲,音调不觉高了几分。
不过,说完,他盯着马究诘愣了愣,哧地一笑,心想眼前人的说话风格倒很像他平时认识的马究诘,说不定确是一个人,只是到了阴气重地,性子更狠了而已。
一直沉默的孙明瑷对接待员道:“请问,怎么样才能回到凡间?”
接待员微愣,旋即一副了然模样,又将李思忒细细打量一番,忖道:“不巧,恐怕要让这位先生失望了。回到凡间的唯一方法也在大厦之中。不过……”
李思忒扭头看着接待员,嗤笑道:“不过什么?要杀更多的人才行?”
接待员摇头:“这是其次。我想先问一下,三位都要回到凡间吗?”
“当然。”李思忒立即回道。
接待员表情微妙,顿了顿,道:“这是通往凡间的唯一出口,三位可要想清楚了。”
李思忒反应最快,也最激动,嗤之以鼻道:“你们整个大厦都充斥谎言,凭什么信你?我看明明是你在撒谎,想让我们死在这里。”见接待员不置可否,便对孙明瑷、马究诘商量道:“我实在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想,外面一定有别的出路,只是需要点时间寻找。”
孙明瑷看着他满脸的疲惫,眼中却光芒殷殷,沉吟片刻,点点头,“依你。”
马究诘眉头一皱,诧异地瞥了眼孙明瑷,满脸的不解,犹疑了一会儿,扯了下嘴角,不情愿地拖拉着腔调说:“行,我也依你。”
李思忒连连感谢,心中存着些许羞愧与欣慰,毕竟是参杂了自私的念头,连累朋友;然也正是他们的答应,让他心中对两人身份真与假的顾虑消减不少。
他想,若非真情谊,又怎会陪他涉险、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