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聚义（2/2）
孙明瑷静思片刻，提议将余下三个入口再走一回。
三人忍耐疲惫，先往东去，果然在抵达后，景象瞬变。
刚刚还灼热的烈日，眨眼温煦低敛，温度骤跌至零下，天地间一片静穆庄严，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方才一派生机的花草树木，此刻尽银装素裹，透着冰清玉洁、料峭凛然。
巨大的温差变化使三人身体倍感不适，喷嚏不断，抖成筛子。
三人小心地走到水边，看到了另一个图腾，人面鸟身，两边的耳朵上各悬一条白蛇，脚踏两条白龙。
“是代表太阴、冬神的玄冥。”李思忒颤颤地说了一句，心底却对自己的判断更加自信。
三人迫不及待地向另两处进发，南为代表春神的头有双髻，手执柳鞭，骑牛的绿衣芒童，北为代表秋神的人面、虎爪、白毛，执钺，驭龙，着金甲的蓐收。
“这是在提示我们四季颠倒。恢复正常方可通关。”李思忒大感欣慰，因有了线索便有脱线的机会。
三人没有回到西向入口，留在了温度较适中的北向。
“怎么恢复？四神的幻影显然不可移动。”孙明瑷用铁棒扎进映着蓐收的水中，拨弄几下，示意两人观察。
李思忒被风吹的眼睛冒泪，一边擦拭，一边强打精神地说：“一定有办法。”
三人站在溪水旁眺望，山野七彩绚丽，斑斓多姿，层次分明，深沉厚重，高天澄碧如洗、雁阵远征、淡云廖廓，质感立体，底蕴丰硕，确是幅绝佳画境。
然而，画境之中，虽无冬、夏的极端气候，却有劲风往来，吹在身上如刀、鞭相向，且同样回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力道加重，直至皮开肉绽，脏腑外流，白骨外露。
“我看东岳大帝是要整死咱们。”马究诘愤愤而言。
劲风越发强烈，如浪涛拍岸，如鬼兽咆哮。三人各持挡风面罩，效果甚微，全身如遭戒尺敲打，火辣辣的疼。
时间点点流逝。思路毫无进展，连向来处变不惊，最镇定的孙明瑷也开始焦躁不安，眉头紧锁，一遍遍的捋顺乱发时力道不经意间变大，扯下好几缕头发。
“你们看！”李思忒面朝远方清水的溪道，忽然眉舒唇绽。
另两人闻言皆顺着他的指向观察，却满脸疑惑，懵懂不解。
李思忒急切道：“不觉得水中石头的摆放位置与白虎的造型有点像吗？”
马究诘仔细观察一会儿，微微摇头，犹疑道：“这类形似的情况很多。有时，人看天空的云，会觉得像某个物景，但并非真实，有一部分是观者脑海的主管臆想带入。往往同一朵云，不同的人会看出多种形态。”
李思忒不置可否，又问：“祝融及另三位上古神是不是退休了？”
“没错。现在掌管四象的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孙明瑷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紧接着说：“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这四位来解决那四位的混乱？”
李思忒脸上扬起帅气的微笑，响指一响，道：“bingo。后来者改变与补救前辈的决策与规则，小到个人，大到集体、行业、国家，乃至三界，不都应秉承这个做法吗？我想，这就是东岳大帝要让我们明白的。”
孙明瑷忖道：“可如何实施？”
“难道要用你所谓的，水里的形似白虎的石头拼成清晰的白虎的图腾？”马究诘虽未否认，但语气的顿挫，与似笑非笑的表情，都在诉说着未言明的荒诞感。
李思忒坚定而认真地说：“对。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蠢，毕竟是体力活，且毫无技术可言。而你们都是声名远播的神、佛的孩子，身手不凡，不屑或从未做过此类事情。但我想，东岳大帝可能考验的，就是我们在遇到无法依靠捷径解决问题时，会不会有坚持用最普通、乏味、漫长的方式去面对困难的耐心。”
“这只是你的猜测。心灵鸡汤看多了吧？”马究诘仍迟疑。
孙明瑷则垂眸沉吟，一直未有答话。
李思忒见另两人犹豫不决，顾虑环境艰难，时间有限，不再等待与说服，兀自挽起裤腿，走进水里，先整体后局部的一个个、一点点地观察彩石的形状、陈列，与脑海中白虎的形态进行对应，从最接近北侧入口处的彩石开始，不断地变换着位置，根据棱角、大小重新排列。
但很快地，他发现自己太小看东岳大帝整人的心情，看似如拼图一般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十分考验调换者的推理、拆分、记忆的能力。
两次失败后，他恍然大悟，原来一只白虎掩七宿，一图实为八图。
所谓八图，为白虎及其统辖的另七个星宿，分别是：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所谓失败，是因他每次摆好白虎头部形体后，所有彩石皆回归原位。也正是如此，向另两位证实了他推测的可靠性。
孙明瑷、马究诘决定与李思忒一起排列。
三人确定了真正的破阵规则：先按照正确顺序拼接出七个星宿，再组合成白虎，只要一颗石子错位，便要从头来过。
起初，孙明瑷、马究诘仍不放弃使用法术进行高效率分接，但结果只是浪费时间。
石子于图形而言，极为抽象，加之七个星宿各种不同的数量的星官数量，一旦哪个分析错误，哪怕是一处棱角的长度差之分毫，便会陷入无止境的从头来过的循环之中。
这是一项无比磨人心智的拼图，更有愈加凌厉的风刃催促。
幸而三人齐心协力，配合默契，终于成功。
接下来，三人又匆匆赶往余下三个入口：东向青龙及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南向朱雀及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北向玄武及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随着西、东两处拼凑成功，三人渐渐寻找到拼接规律，失误渐少，速度愈快，三小时后四象彻底恢复。
同时，水中的四位上古神祇的幻影，相继浮出水面，化作绿、红、白、黑四道光芒于空中合而为一，照射正下方涔涔的溪水中。
一把灿灿金钥从水中升起，形似古代香阁窗格，一雕一刻都极尽精致，正是古代著名的“锁寒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