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2/2）

“她真的很会隐藏，也很会隐忍，在一定程度上，她确实是一个可恨的敌人。”顾临安敛下眼睑，光与影在他的眼底汇聚，仿佛以一个局外人在冷静的述说着某件事，可又在偷偷的发泄着自己的某种情绪：“家里有两个姐姐，父母却一直想要一个男孩，于是彭敏佳的出生被他们忽视，甚至连国家都不知道有彭敏佳这个人，毕竟她确实没有任何有登记在册的资料。而最后确实以累赘的方式被她的父母重视起来，于是开始了长年辗转六大姑八大婆的家里——还有学校，作为一个异类……她能有现在这个结果，除了与自己有关，难道和那些经过她生活的人没有一定因果？”

“你这是在为她愤愤不平？”

“不是。”顾临安说：“只是在说一件或许还被雾遮住的事情而已。”

“但我不想知道。”宋眠冷冷地说：“彭敏佳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果真的还要追根溯源，那也是警察和你的事情，但这和我没有丝毫关系吧。”

顾临安皱了皱眉——她的做法令他起疑。

车子在学校门口缓缓停下，宋眠解开安全带，打开门准备下去，扶着车门的手停了下来，她转身去看顾临安：“可能老了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因为在未知中更多的是恐惧——所以，湖州城我会一个人去，让顾少爷失望了。”

顾临安敛出淡漠的笑：“只是你的选择而已，我不会失望。”

宋眠颔首，关上车门离开。

黑色宾利停在校门口，路灯将它照得发亮，已经是深更半夜，今天与明天正在慢慢的转换着，而车子迟迟没开。

燕江透过车视镜看着顾临安：“少爷为什么要执意让宋眠跟着我们一起。”

“我先前有想过，宋眠的背后究竟还有谁。”

燕江：“可是现在知道了，就是沈家。”

“那之后呢？”顾临安说：“目的原因以及已经做过的事，这些我们都还不清楚，现在这个时候，任何被我们忽略的事情，都会成为最后扼杀我们的凶器。”

燕江一直都赞同顾临安的做法，但是这次：“可是宋眠她只能算是一个棋子，再一次监视她……”

“过意不去？”顾临安苦笑：“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我现在这么对待她，最后我也会受到如此对待，这就是公平。”

燕江开口要反驳，可是发现无话可说。

顾临安深深的回望了窗外的天空：“不早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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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眠做梦了，不是没有做过梦，只是很久没有梦到过往，再次的回忆，仿佛又一次生生的撕裂了她。

北京城，一千年前它并不是这个称呼，多年来它变过了太多的模样，也有太多次的更名改姓——燕京、蓟城、涿郡、幽州、北平，她或是局外人或是局内人，以各种姿态都曾目睹了它的兴衰荣辱。

她第一次从狐狸化身为人，去的第一座都城就是北京城——那是这座都城歌舞升平，一片清风霁月，她站在热闹的街巷，车水马龙，只是短短的时间，她便爱上这座沾满人气并具烟火的都城。

彼时她依旧是卜瓷。

卜瓷渴望在这座都城定居，甚至与那些人类融合——纵然她的同伴不止一次告诉着她，人心是这个时间最为可怕与深不可测的东西，不止的让她知道人类是最不可信并且最贪婪的生物。

只是那时候她全然不相信，卜瓷只知道她遇到了最好的人。

日头升得很高，她最喜欢撑着伞漫步庭院，也会去湖边赏景——当然，若是要融合人群，她必然需要资金，卜瓷的学习能力向来不错，于是她便在一家医馆当了学徒，师傅是个上了年纪，长了大把白胡子的老古板，只是本性很正。

在医馆里日复一日的待着，她一直以来负责的就是磨药，其余的不过是打个下手，她开始变得不耐烦，师傅也曾不止一次的劝解着她，可彼时她在深山老林里待了上百个年头，倘若没有自然精气的吸收，或许还要再过上个一千年，方才化成人。

在医馆空闲的时候，她曾屡次偷溜出去，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她也曾随处乱逛，拦住了官家的轿子，险些招来一顿杖打，而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人性美——轿内的男人撩开帐帘，倾身半探出身，声音清冷：“没有必要打。”

抓住卜瓷的男人很听他的话，将她直接推到了路的一边，随后轿子又缓缓被抬起来，从卜瓷的身边慢慢过去，周围的百姓都为她能逃过这一劫而议论纷纷，而卜瓷的目光紧盯着帐帘，有风轻拂起帐帘，她看到了轿里头的男人。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冷漠淡然的男人叫顾俨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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