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2)
首尔虽然是个大都市,人车都较密集,但是空气很清新。天的蓝蓝得鲜妍,大团大团的白云,窝在无边无际的蓝天里,像一幅刚刚收笔的油画,颜料还未干。晴天的太阳照着,但深秋的风还是有些凉意。杨天墨捧着地图,看一眼走一段路。她方向感极强,抄了一条商业街的近路,拐了几个巷子,在一条小巷的深处找到一栋两层高的小楼。楼建得像中国城镇的民宅。门前的水泥路是坡斜的,不宽的一条,路两边密密地挤着一栋栋的房子。
一楼是个院子带着一个大开间似的堂屋。堂屋的拉门开了半扇,能看见一小片朝鲜房屋特有的黄色地板。堂屋的门前向前伸出一截子,屋檐也跟着翘出来,许是前两天下过雨,屋檐的凹处集了一点雨水,这会正“滴滴答答“顺着小缝往下流。通往二楼的楼梯在院子的右边,贴着一面墙。上了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房门紧闭。杨书墨先是轻轻敲门,没有动静,接着由轻及重,里面还是一片死寂,她只好拿钥匙开了门。
没待看清屋里的样子,杨书墨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往前摔去,身后的门被她扬起的脚一踢,从里面关上了。窗帘的遮光性太强,可能是因为厚,阳光和风都透不进来,屋子里只有一层蒙蒙的光。杨书墨一路摸到窗户边,伸手一拉,“卟“一声,窗帘突然掉下半边,将她兜头兜脑罩住了。强烈的阳光奔涌而入。屋子正中间单人床的被子动了动,一个人忽地直起身,半梦半醒中把目光落在窗户前。
杨书墨扯了半天才把自己从窗帘中“解救”出来,抖出来的厚灰在阳光中团团飞舞。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窗帘的推杆。推杆断了一半,斜斜垂下来一截。她今天穿的是一套元宝领绿格子长袖毛呢裙,说是长袖但还是露出来一小截手腕,戴了一只银镯子。她是平板身材,没有什么线条,只有瘦,两条细长的小腿看着脆得很。相形之下,穿着圆头小皮鞋的脚就显得大了。卷曲的头发有些毛躁,蓬蓬的,两边梳上去,用两只发卡别成费雯丽式的“猫耳朵”。她的皮肤并不白皙,因为常背着画板不论寒暑去野外乡村写生。
清醒过来的君东阳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阳光下定定站着的杨书墨像个陶瓷娃娃,埋在地里久了,有潮气,就拿到太阳底下晒晒。
“你是谁?“君东阳用韩语问。杨书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扭脸一看,俩人打了个照面。杨书墨的下巴短而方,苹果脸上有一对圆眼睛,腮部有肉。谈不上多漂亮,只是看着不大显年龄。
杨书墨愣愣地听不懂,目光在君东阳脸上匆匆一瞥,转而投向房子的内部。门口堆着七八双鞋,乱成一堆,想是绊倒杨书墨的“元凶“。紧挨着鞋子的是一个打开的大行李箱,仿佛发生过爆炸,衣服被炸得七零八落,仔细看,剩下半拉的窗帘拉杆还挂着一件T恤。靠墙的长桌上斜放着一台电脑,电线缠得像蜘蛛网。一碗方便面,大半泼在地上,面剩了几天,汤已结成一层稀薄的“饼”。像前夜发生了一场急切又短暂的“情投意合”,几件外衣内衣一路迤逦到床边。而床的另一边一张沙发被一堆堆的杂志盖得不见真容。沙发的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张包蛋糕的印花纸。
杨书墨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这么“脏乱差“,你妈知道吗?“她料想君东阳是听不懂的。
“我没有妈妈。”君东阳接了一句,是地道的汉语,没有口音。
杨书墨这才想起在来时的路上匆忙中看的一点君东阳的个人资料:他的祖父是汉学教授。想必这也是公司让他跟着君东阳工作的原因。
杨书墨把沙发上堆的杂志扒拉到一边,费力地腾出一点空间,坐了下来。她把牛皮纸袋重重地放在小方桌上,说:“你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书墨。是公司派给你的助理。你家门的钥匙是张秘书给我的。她还给我这个袋子,里面有我需要做的事。”她两只交叉握着,样子不像是自我介绍,倒像是谈判。“所以我希望你配合一下,先起床,我要把这个屋子整理一下。”
君东阳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把被子扯到胸前掖了掖,垂着眼皮笑道:“我还以为会是个‘欧巴桑’。”他张开手掌,把十个指头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一点起床的意思。
杨书墨三两步走到床前,抓住被子边向上一掀,她这招又快又狠,君东阳并无防备,本能地翻身一滚,把身下的床单裹在身上。他把头埋进枕头里,竟“嗤嗤”笑起来,带着轻佻地口吻说:“姐姐是想看我的裸体吗?”
杨书墨把被罩从棉胎里剥下来。她打量了一下床上的君东阳,他的头发前得短短的,露出上宽下窄的脸。一个韩国人,却长得一双标准的丹凤眼,眼梢画了眼线似的向上翘。裹着深灰床单的身体看不大出是怎样的身材,只是身量很高,床已经没有多余的长度。杨书墨说:“姐姐我看过很多男模的裸体,不仅看过还画过。胖的、瘦的、年轻的、年老的……男人的裸体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块风干的没有生命的腊肉了。”
君东阳把床单系在腰间,下床赤着脚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半瓶冰水,仰头一饮而尽。杨书墨注意到他走路开阔,有点八字脚,目不斜视,脸上时时刻刻摆着的都是无所谓的表情。左右都是无所谓,人自然就放空了。别人见了就觉得目中无人,又兼吊儿郎当。
杨书墨把牛皮纸袋里的计划书抽出来,递给君东阳,说:“这是张秘书让我交给你的。”
君东阳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摊坐在高脚凳上,一只手支着半边脸,另一手翻着计划书。也不好好翻,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纸的一角,有气无力地掀一掀,没掀过去,又重新去夹纸。
杨书墨把家具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被拉坏的窗帘杆并没有大坏的东西。她系上带来的围裙,戴上口罩,准备打扫卫生。屋子里已经快没有下脚的地方。她瞥到死鱼似的君东阳,坐在靠西窗的餐桌前,正午强烈的阳光照到屋子里来,在他脚边停住了。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拿起桌子上的计划书猛翻了几页,然后“啪”得一声按在君东阳的面前,杨书墨指着一行数字,说:“君少爷,你好好数一下这上面几个零。张秘书还让我告诉你,你和公司是签了合同的,如果你不按照计划书好好工作,这就是你的违约赔偿金。”说完,杨书墨不再管他,转身找了一个凳子,站上去拆被扯坏的窗帘杆。
君东阳索性把一只手臂伸长了,把头枕在上面。他嘻嘻笑着,却不再造次,把计划书翻到了第一页,仔细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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