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2/2）

随后太监们又把陈闵扯了上来。谢茵看他浑身是水地趴在游廊的栏杆上往外呕水，被宫女扶着站起来后大喘着气说：“你可真是够丢人的。”没见过跳池子救人，反倒被落水的人救上来的。

陈闵还是少年心性，凭着一腔救人的勇气往水里跳，没想到却落得如此狼狈。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半天没有接话。

谢茵咳了两下，觉得身上的衣服更厚重了，若她不会水，凭着这衣裳的重量也能把她困死在水底，怕是等借水力浮起来时也是不省人事了。而且湿衣贴着身子，风一打便冰凉刺骨，冻得她不禁抖了两下，宫女忙把刚刚找来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记起刚刚宫女太监们喊的那句燕王不会水的话，谢茵又哑声问陈闵：“你不会水跳下来做什么？”

陈闵皱着眉，有些无辜地低声说：“……我是会水的，真的。”

他小时候落过一次水，多亏了四哥及时把他救了上来。自那以后皇后就开始逼着他学泅水，生怕他再发生什么意外，或是遭人暗害，只不过一直学得不好而已。

四嫂落水，他见了怎么可能不救？

正是逞英雄的年纪，而且他心里有一直有一个多年没能解开的心结。陈闵又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是想说些什么，表情迅速沉寂下来。

六岁那年，四哥带他在御花园里玩。三皇兄之前和身边的太监闲聊，说御花园的池子里养了一条神仙鱼，通体是灿金色的，他偷听到后好奇了好几天。

所以那天他就偷偷甩开了太监宫女跑去远处的池子边上捞鱼，结果头重脚轻倒栽进了水里，最后还是一路找过来的四哥最先发现了他，跳进水里把他救了上来。

那时候四哥已经十三岁了，水性一向很好。但自从四哥的生母两年前溺死在这池子里的，他就再不会靠近这片水了，可自己当时出境危急，四哥想也没想就跳水把自己救了上来。

那也是母后唯一一次动手打四哥，当时也是气急攻心，口不择言地怪四哥没能看好他。那时候他年纪太小，话记得不大清楚，但也知道母后是说了一些过分的话，让四哥伤心了。

后来有宫人背地里嚼舌根被他听到，原来宫人们都在说四哥的生母死得蹊跷，或许心中有怨气，鬼魂就留在了水池中，这才险些夺走他的命。

明明是他贪玩才落水的，传来传去却变成了恶鬼害人，而且这恶鬼还是四哥的母亲，不知四哥听到了又会如何伤心。

虽然后来那几个嘴碎的宫人被母后下令杖毙了，母后也同时派人将池子填平，又借启祥宫半月前死的一个宫女的名头，请来道士入宫做法事。

也是从那一年起，四哥愈发沉默，又过了几年便向父皇讨旨，随军去了战场。

听到陈闵的辩驳，又见他始终怂怂地耷拉着脑袋，谢茵有些无语也有些好笑地想：就算会水也是个半吊子。

这时候游廊那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谢茵一扭头，就见是陈恒和皇后他们闻讯赶来了。刚刚就有宫人过去禀报，说燕王跳池子救落水的齐王妃，几人一听就赶过来了。

皇后方才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这时候脚步却匆匆忙忙，一走近就最先数落陈闵：“你会水吗就敢往池子里跳！”虽然在训斥，表情却满是关切。

陈恒把手里拿着的披风展开，披在谢茵身上，说：“快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谢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觉得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更用了些力，几乎是把自己揽在怀里了。

陈骜和郑璠夫妻俩倒是不急，他们走来时谢茵已经被陈恒领去换衣服了。

游廊这边只剩下皇后和陈闵，还有跪着的一群太监宫女。陈闵拎起自己的袍摆用力拧了把水，皇后皱着眉头拿着手帕给他擦脸，说：“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也不怕着凉！宫里这么多人呢，你逞什么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