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2/2）

听谢茵反过来说他是傻子，陈闵眉一竖，脱口便反驳：“胡说！”他平日里最爱听自己在别人口中的评价如何了，京中人都是说他样貌俊美，五岁成诵四岁作诗，是当世神童，谢茵过去纵有才女之名，写出的那些诗在他看来也算不得厉害。

谢茵瞧陈闵这副炸毛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回他：“你也是听说，我也是听说，怎么我就成了胡说呢？”

陈闵抱臂，斜着身子靠在桥栏上，借身高优势俯视着谢茵说：“我是听……”他猛地收住了话。

其实他是听他母后说的。母后对四哥这段婚事十分不满，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看四哥态度实在坚决，拗不过他。后来谢茵死而复生，又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其中缘由扑朔迷离，更令母后不喜。

但他总不能当着谢茵的面，说这话是皇后说的吧！何况皇后当初说的是谢茵失去了记忆，心智仿佛孩童，不像他，脱口就说人成了傻子。

陈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茵得胜一般勾了勾嘴角，偏头对青如暮荀说：“咱们走吧，不理他了。”

但陈闵偏不让她走，还伸出长腿拦了一下她，用十分欠打的语气说：“喂，我今天可是代我四哥陪你观灯的，你别想就这么打发了我。”

谢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情愿地说：“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啊，幼稚鬼。”而且陈恒才不会让这种口无遮拦的小弟弟陪她观灯呢，又是戴面具装神弄鬼，又是故意模仿陈恒想骗过她们，真是幼稚到了极点。

“你说谁幼稚？！”陈闵闻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一直自诩成熟且有才华，最讨厌别人说他幼稚，今天谢茵简直频频踩中他的雷区。

谢茵以手叉腰，很有气势道：“就！说！你！”她心里清楚，身边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比从前聪明，陈闵说她傻，也是踩中了她的雷区。

两个人像是要吵起来一样，吓得青如和暮荀连忙拦住自家王妃。

谢茵喊出来就痛快多了，她本也没想和这位燕王爷起冲突，而且一看他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屁孩。所以咳了两声又老老实实地放下手站好，不过面上却有些小得意，接着道：“而且，你叫陈恒四哥，难道不该称呼我一声四嫂吗？”

说这话时她抬着秀气的下巴，几乎要斜着眼看陈闵了。

气得陈闵一个劲儿地深呼吸，面皮涨得通红，抬起来指着她的手指一直在颤抖。他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身高较同龄人高上许多，再加上故意穿着高底靴，远看就像是高大的成年男子，但心智还是不够成熟沉稳，轻易就能被人踩到尾巴炸毛。

偏偏谢茵继续得意地催促他：“叫啊！叫一声四嫂来听听。”

谢茵就是故意气他的，本以为陈闵会被她气得掉头走人，没想到他居然慢慢平复了呼吸，换上一脸不和她计较的样子，当真开口叫了她一声：“四嫂。”

在一旁的青如和暮荀一口气高高吊起，这才慢悠悠地吐出来。

陈闵就像是忽然转了性子，端正了神色，甚至有了些面对长辈的恭敬：“那现在，四嫂愿意带着我去玩了吗？”

谢茵果然受用，一脸撸猫般微妙的表情，矜持地嗯了一声，做大度状：“好吧。”

陈闵眉头微动，抬手示意谢茵先过桥。他动眉的这个动作做起来倒和陈恒更相像了一些，再加上年纪不大又故作成熟显得有些别扭的可爱，谢茵因此对他多了一丢丢亲切感，态度也温和许多：“那就走吧。”

一行人还没走出几步，陈闵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向来是个小霸王脾气，外出玩乐不喜欢身后带着尾巴，今日跑来桥上拦人，身边那些随从也早早被他打发走了。

见身后齐王府这一队人一步不落地跟着他们，陈闵觉得十分碍眼，语气也带着不耐道：“有本王在难道还保护不了四嫂吗，你们就在此处等着。”

说完又拿手指点点紧跟在谢茵左右的青如暮荀两人，“还有你们两个小丫头，也不要跟着了。”

陈闵自幼习剑又通拳法，刻苦且有天赋。且他是皇子，教导他武艺的老师自然出众用心，他确实有保护谢茵的本事。

朝中男女大防并不严苛，相比前朝甚至十分开放。初初相识的男女也可结伴同游，女子掷手帕花果向男子表白求爱也非伤风败俗之事。

更何况陈闵今年才十四岁，还只算个半大的少年郎。故而青如暮荀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不大敢阻拦陈闵这个小祖宗。

谢茵更是不在意，而且她也和陈闵一样，不喜欢被一群人跟在身后。

她从钱袋子里抠出几块银锭塞进两个贴身侍女手里，“你们玩自己的去吧，也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过会儿我们还在此处汇合。”

暮荀青如捧着银子，齐齐道了声是。

谢茵和陈闵一道过了桥，将这些随行的人远远抛开，很快就融进了熙熙攘攘的观灯人群中。璀璨的灯火映着谢茵精致的脸庞，她表情快活得像是刚出笼的小鸟儿。

刚一走入人群，她就和一个穿着长襟黑靴头戴冠帽的人撞了下胳膊。谢茵才要道歉，抬眼一看，发现这竟是个身量高些的女子，只不过从头到脚都是做男子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