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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溜着书包尽力遮掩自己的裂了口的鞋子,羞愧的脚趾,难言的囧相。
一步一步走进那个完全不属于我的世界。
门开了。
姥爷的小酒还未喝完,一如往日的喝一小口砸吧一下嘴。
他探着头,佝偻着的背脊显的更加突出,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机屏幕,黝黑的皮肤,两瓣薄薄的紫色嘴唇和洁白的牙齿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从玄关处换掉鞋子,蹑手蹑脚朝餐厅走去。
“回来啦,去去去,往后点,挡着我看新闻联播。”姥爷口飞唾沫。
“哦。”我把书包放到餐桌上,总觉的他时不时的偷瞄着我。
姥爷这个时间还是比较清醒的,一般喝到晚上十点才开始不省人事的犯迷糊,往床上一躺,稀里糊涂的睡下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再端起酒杯,一喝又是一天,日复一日。
不知该从他退休后的哪一天算起,喝慢酒成了他退休后唯一的工作。只是偶尔出山和别墅区的几个老头打打牌,姥姥形容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小闷酒。
“哦,姥爷,你少喝点。”
虽然我打心眼并不喜欢这个对人说话总带着一副教训口气的老头,但他却是除了刘姨这个家里第二个对我好的人,能帮的上我的人。对我来说,有很多用处,我不得不对他要比那些对我不好的人更真心一点。
当我像一只落汤鸡噌噌跑上楼去,迎面姥姥朝我一摇一摆的走过来,挪动着两条短粗的腿,腆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再近处看圆肥的脸衬的她五官极其的小,脸上的肥肉颤抖,像一只蹒跚的肥鸭子。
想象力丰富的我,忍不住在心里憋笑。
她端着碗,望着我湿透的衣服,一边走一边阴阳怪气的说:“弄的地板上都是水,换完衣服别忘了拖地哦,你刘姨一天天累的,你还净给她添乱。”
哼,哪天我没拖地啊。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回答:“知道啦!”
“没事,王姨,别老叫行星拖了,孩子刚下学也不容易,我拖就行。”
“还是刘姨对我好。”继续往阁楼窜。
“哼,她不容易,天天白吃白喝她还不容易了。这小丫头片子,成天去外面野,不叫人省心。除了学习好,从她身上我还就没瞧出什么好来,一身臭毛病,一肚子坏水。我还不知道她,看着闷不痴的,心眼子多着呢,也不知道随了谁了,随她妈做人还老实点,就怕随了她那短命的爹,咱见也没见过,就把我大闺女迷的神魂颠倒,放着城里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嫁农村当寡妇去,连个亲戚朋友也没有.....”姥姥开始牢骚。
姥爷把酒杯往酒桌上一摔:“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唠唠叨叨,唠唠叨叨,有完没完。那是方夏的命,她命里啊,就该有这一劫,别有事没事把气往孩子身上撒,孩子是无辜的。”
“哼,一说这个孩子,我就来气,看见她我就来气,我就是说给她听的。要是没她,方夏兴许还好过点,还能回来,都是这个孩子给害的,给耽误的。”姥姥索性一吐为快。
“家丑不可外扬,你不怕外人听见笑话,我还嫌臊的慌。你说,你说吧,你可劲说。我看你天天说能把你老闺女说好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家里这点事。你嘴上过瘾了,我跟你说,这个家早晚被你说散伙。”我听见姥爷猛地推酒杯的声音和剧烈的关门声。
“死老头,还没吃饭呢?”
“小刘,你看你大爷天天不让我说话,我在这个家一点地位都没有......”
听着楼下热闹的对话,我沉重的走上阁楼,关上门才松一口气。
“终于回到我的秘密花园了。”这个让我心潮澎湃,也赐我一帘幽梦的地方。
这里的别墅都是三层的,三楼则是一半天台,一半阁楼,是历城市鲜有的洋房,住着的也都是历城市所谓的上等人。
天台上姥姥姥爷摆放了摇椅,平日没事就在天台上晒太阳,尤其是姥姥,她最喜欢像猫一样慵懒的躺在摇椅上。
我常常从阁楼里偷偷的眺望她,以便和对面的石明宇飞鸽传书,她常常半眯着眼睛,不知是想事情还是睡着了,管她呢,不找我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天台上还放置了许多盆景和花草,也是姥姥安排我放过去的,而且有事没事就使唤我给她搬来搬去。
我的阁楼是用一块块木板搭接而成,尖尖的绛红色屋顶,以前这是被姥姥姥爷当做仓库用的,我搬来以后,妈妈帮我把这收拾干净,放了一张双人床和几块木板拼接起来的写字台。
以前妈妈没有患抑郁症的时候,会常常从老家赶过来看我,照顾我,陪我一起睡,也会给姥姥姥爷一家带很多新鲜的水果蔬菜,以及城市里买不到的米面。
现在她说她病了,想要一个人静养,就很少来看我了,姥姥对我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夜晚的时候从阁楼里抬头望向天空,感觉与星星的距离很近很近,隐着的云朵彩排似的飘来飘去。除了夏天下雨的时候稍稍有些漏雨,冬天格外的寒冷,我要加一床棉被才够暖和。
不过,论赏景住在这里还是有一些情调的。
这里的每座别墅设计的都别具一格,浪漫又庄严,清新不落俗套,散落在花园式的风情景致中,苍翠的树木、清澈的喷泉、一条条干净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和五彩缤纷的花朵映入眼帘,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对着这庭院发一发呆,抬头仰望星空,无论是湛蓝的还是灰蒙蒙的星空,便能让我忘记许多烦恼。
借着换洗衣服的空隙我试图多独处一会儿,拉上窗帘,我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真的想变成隐形人,让他们看不见。
门铃响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果不其然是大舅妈带着儿子方康,小舅妈带着女儿方知到姥爷姥姥家蹭饭来了,除非大舅妈有要紧事,平时来这吃饭比去上班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准时,而且会竭尽所能把二舅妈拎过来。
大舅妈来蹭饭,并不是因为没钱,啃老。而是因为四个字“好吃懒做”,把二舅妈拎来,她既可以吃现成的,又可以不用干活,对她来说是两全其美。她常常买一些贵重的礼物送给姥姥姥爷和二舅妈,那些礼物我在打工的时候见过,价钱都是成千上百的,每次拎来姥姥都让刘姨放她卧室的储物柜里。
当然,姥爷姥姥这辈子什么没见过,没吃过,虽然是不稀罕这些礼品的,但还是满意的收下,尤其是姥姥,更是喜上眉梢。只有二舅妈表面被收服了,对大舅妈百依百顺,背后鼻子不是在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表情还是瞒不住她心里对干活的不快。
对于大舅妈是一个好吃懒做之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碍于大孙子方康的情面,姥姥姥爷平日就懒的说她了。
不过姥爷偶尔喝多了,趁方康不在的时候,憋不住还是会拿她的懒出一口恶气,说的她颜面扫地,大舅妈的脸皮一定是厚鞋底做的,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和聋子似的,没事人一个,只得让姥爷更气,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生气,反正大舅妈不会生气。
大舅妈跟二舅妈常说“女人千万不能动气,否则很伤身体的。自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管别人呢,自己开心就好。”
每每她说这些,二舅妈总是囊着鼻子,背对她,眼珠嫌弃的向上翻着,从口型里吐出:“什么活也不干,叫别人干,怎么高兴怎么来!”有一次被我瞧见了,二舅妈跟我使了个眼神,那一刻我才知道大舅妈的东西能笼络人,却不能笼络人心。
又来了,她又来了,那个魔头也来了。
我的脑袋顿时发昏发胀,极度的缺氧。
我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反反复复吸气吐气,这样让我感觉轻松一些。换好衣服,把脏衣服丢进水盆里。
我缓缓地拉开窗帘,方才发现对面那个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男孩不知何时站到了对面阁楼的窗前,对着我微笑,苏打水一般清澈见底,温暖可人,那个笑容能带给我非同寻常的力量,我调皮的跟他打了一个回见的手势,急急忙忙奔一楼走去。
二楼的空气不比阁楼那么潮湿,清凉干爽的多,使我全身酥松,我忍不住偷偷的多站了一会儿。
一楼传来MP4里的视频声音,震耳欲聋,正在播送非主流的热门歌曲,粗矿的音乐充斥着狂野,喧嚣,嘈杂。
大舅妈拿着方康的一个叫做MP4的新鲜玩意徐徐进门,她穿着黑色带亮闪闪亮片的T恤,紧而瘦的牛仔裤,格外的显身材。
她手腕上挂着绿莹莹的翡翠镯子,脖颈上环着白色金灿灿的钻石项链,皮肤上一看便是涂抹了上等的化妆品,脸颊水润又红扑扑的,小嘴线条分明,涂着豆沙色的口红,特别美,充满了诱惑。
大舅妈这个人,打眼一看便给人一种聪明和机灵的感觉,而且有时候看她是聪明过了头的那种。一直以来她的穿着打扮也十分时尚,嘴巴更是甜的抹了蜜一样,虽然不怎么干活却擅长讨别人姥姥姥爷的欢心,即便让人喜欢不起来嘴上也说不出她什么不是来。
她的年龄比我妈小不了两三岁,也得四十岁了,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像是四十岁的人。
如果她和我妈站在一起,别人一定以为我妈要大她十好几岁,其实她和大舅的独生子方康和我是同岁的,二舅妈也是与她更是不能比的,她的皮肤白皙细致,没有一丝皱纹也不干燥,水汪汪的眼睛,淡淡的妆容,风姿绰约,修饰有度,有一种成熟女人的美感和风韵。
她身材匀称,环肥燕瘦,没有像我妈那样骨瘦如柴,也不像小舅妈那样没有女人味,当然,因为她太过爱自己了,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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