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1/2）

夜半驿站。

沈无梅没有嫡亲的妹妹, 沈寄扇扶着新娘小心翼翼地下马车, 新娘子挽住沈寄扇的胳膊, 手腕上的紫色镯子滑落。

沈家很低调，没有敲锣打鼓地进到驿站, 但没有人会因为沈家的低调而看不起沈家。

新娘子透过面纱看着沈寄扇，微微点头。新娘踩着高屐走路很慢，费了一刻钟才走到屋里坐下。

“先歇一会儿吧。”沈寄扇说，递过茶。

新娘子将面纱往头上掀去, 露出漂亮的桃花眼，挺直的鼻子，易华昭道谢接过沈寄扇的茶。

门被推开，沈无梅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沈寄扇接过易华昭手中的茶杯。

“这样子……不吉利的。”沈寄扇背对着沈无梅, 看着易华昭翘起嘴角。

“我担心华昭，所以先过来看看。”沈无梅低笑，“看到华昭没事我就放心了。”他还穿着礼服，喝了酒身上的味道也还是清淡的香味。

“我就不打扰华昭休息了。”沈无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易华昭看着沈寄扇，也笑了。

…………

易家。

“龙，这是齐燕燕。”

“齐燕燕，这是龙。”

拍着龙下巴看着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的少女们, 易眠池点点头, 接着说, “龙, 这是杨若怜——”

“等等！”杨若怜蹲在地上, 伸出一只手掌让易眠池先停下，她低垂着脑袋站起来，“龙？”

“这可是龙啊？！”从易眠池的角度只能看见杨若怜乌黑的发顶和头上的发钗。

发钗一晃。

杨若怜抬起头，微侧着脸，下巴死命往前伸，两眼瞪着，一脸不可思议，“这可是龙啊。”你怎么这么冷静啊？

“是啊。”易眠池也很感慨，“这可是龙啊。”

“来来来，先把正事办了。”易眠池蹲在地上，拿手蹭了蹭，，理出一块平整光滑干净的地来，把和离书放上去，伸出手来，弹弹纸，说道，“都来敲都来敲。”

大大的龙脑袋搁在易眠池身边，长长的龙身塞满了一整个亭子，从一面穿进来，另一面穿出来，又绕回来，龙的下半部挂在亭子顶上，龙尾垂下来，一摇一摇，带起风。

几个人少女目光呆滞地陆续走上来拿着家里偷拿过来的印章在易眠池手里端着的印泥里一摁，往和离书上敲上去。

“好了下一个。”易眠池满意地说，和离书是要官府同意后才能生效的，若陆之烟不能得到那些易邛严上官的同意，给陆之烟笞上几十鞭都是轻的。

陆之烟易眠池她们几个就不能信任易邛严上达成一致，只能先斩后奏。

“下一个。”易眠池看着城尉的印被敲了上去。

几天前，她让笑笑、点樱和梨娘给姑娘们借着易华昭出嫁的事情递出口信，问问有没有能够办成事的方法。

然后姑娘们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偷出印章来先斩后奏。

陆之烟和离的事情是家事，何况陆之烟留下全部嫁妆，她们要的不多，只是不能让易邛严反悔或者让他抹黑陆之烟。

既然此事对易邛严的上官们来说可以小到“自罚一杯酒”就能搪塞过去，就有了现在的情况。

“这可是龙啊。”杨若怜往前走了两小步，直愣愣看着，“易眠池！这是龙！”杨若怜看着易眠池蹲在地上招呼齐燕燕过来。

“是呀。”易眠池抽空抬头冲杨若怜一笑，“你要不要摸摸它，我看它还挺喜欢的。”

杨若怜又呆住了，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上像是漂在空中的龙须。

黑色吞噬了黄色，“怎么没亮光啦，字都看不清了。杨若怜？”易眠池抬头，“你揪它胡子干什么。”

杨若怜猛地松开手，把手背在身后藏起来，咽了咽口水。

易眠池换了个方向，挠了挠龙的下巴，指甲剪得圆润的指尖轻轻蹭过湿润的鳞片，龙轻轻扭动，但没有离开，明黄色的光重新照亮易眠池的脸。

“过来试试。”易眠池说完，收起盖上章了的和离书，抓着杨若怜的手摸上龙。“我也是第二次见。”

杨若怜屏住呼吸，摸上湿漉漉的冰凉鳞片。

山顶小亭子上，一个少女弯下腰摸着龙，一个倚在龙下巴边上，几个少女围坐在一边，乌云翻滚，半边天黑沉，另一边天已经从黑夜转为鱼白色。

磅礴大雨落下，亭子已经被龙塞满，垂下的龙尾抬起，像是廊檐一样接住了雨水，遮在少女们身上。

少女们坐在龙尾下睁着眼睛说不出话。

“谢谢你们。”易眠池说。

“和离之后，你们会去哪？”齐燕燕问。

“不会离开。”易眠池说的是陆之烟，她还有几个女儿在易家呢，和离的女人是不能带走她自己生养的儿子女儿的，陆之烟并不会放弃她的其他女儿们。

杨若怜觉得有一些不真实，女儿出嫁的第二天，正妻提出要和离，她们一群女儿偷了家里的印章出来，和龙一起，讨论这些？

所以杨若怜也开口了：“我不会嫁给姚公子。”

“咳咳”，齐燕燕被云鳞糕呛到了，她看了一眼方菁，“什么？”

杨若怜表情最初还维持着严肃，最后耸肩再也憋不住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说：“他听说我捅人了，说不敢娶。”她伸着一只手试图捂住牙，却根本遮不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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