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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
陆臻听着易棠棠声嘶力竭、犹如走入末端无助凄苦的嗓音。他的心脏被狠狠牵了起来, 整个心房颤抖着, 随着脉搏的跳动一下下的疼痛。
他手指轻颤,想要伸手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想要逝去那令他心痛的泪水, 可胸前被异能撕裂开的伤口卸去了他全部的力道。
他的指尖动了动, 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
“因为,我想要保护你啊……”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眼,天空阴的好像下一秒就能下起雨来,陆臻浑浊的眸子短暂从她的身后遥望向苍莽的昏沉, 悠悠地, 叹了一口气。
此番和队友们前往徐泽县,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想要保护她, 试图为了撑开一小片蓝天,可惜,自己的力量终究太薄弱,便是临死, 都没能将她带出这片困境。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不堪的, 痛苦的,煎熬的……却一一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第一次任务, 局乡村的意外中, 她同队的丁瑶死了, 之后是的甘愿放弃生命的赵峣;前往闵呈市停宿的小村庄里,埋伏的“幻影”异能者目标直指向她……再后来,前往武西市任务归途中,朱晓和赵芃的死亡……
那些本不该由她一人承受的灾祸怨怼,却在最后全部直指她……陆臻望进她那双被泪水朦花的双眼,一脸接近虚脱的惨白,轻叹一声。
“不要怪自己。”他缓声说着,音量快要被急促的喘息声盖至无声。
“不、不……”易棠棠疯狂地摇头,大滴大滴的泪水和着天空渐渐飘落的细语,砸落在他的手背,浸入他的衣间。
陆臻的眸子黯了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变冷,死亡的脚步愈发地近了。
“棠棠要努力活着……”他喃喃地落下这一句话,声音一出立马被风雨击垮,他试图想要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但慢慢覆上眼帘的极致冰寒,逐渐将他拖入一片空茫的混沌世界。
生命的最后一刻,从出生到死亡的轨迹好像走马灯般,重新显现在他的眼前……
画面的最初,是青苔满布的深巷石阶。
南方的春天潮湿阴冷,下过一场雨,空中的潮湿气更重,石阶路上迅速生出一层又粘又滑的青苔,陆臻的家住在巷子的最深处,他每日上学放学都要从巷子里走过。
巷子破旧,居住的人家稀少地可怜,东家哪管西家闲,整条巷子的青苔爬满了路面,也不会有人管。
陆臻每日背着书包挨着路面破碎的石子地走,即便如此,湿滑的青苔仍不时地会让他滑倒,等他一身青印疼得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回家之后,他必少不了一场辱骂或毒打。
比起其他巷子里不少无父无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陆臻虽能经常见到亲生父母,可他却宁愿自己能和那些孩子一样,便是只有爷爷奶奶,亦或是只身一人,都该比现在的情况好太多。
和大多不成器的爹一样,陆臻的父亲是个酒鬼。
自陆臻有记忆起,父亲便整日一身酒味,成日醉在瓶瓶罐罐的酒水之中。
酒鬼发起疯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或者,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有意识地想要借着醉酒的名义,放纵自己。
陆臻从辨不清楚父亲究竟是醉了没醉,他只知道,只要父亲喝酒,家里就不会留下完好的东西,而他,也在父亲醉酒中无数次的辱骂鞭打中,慢慢变得麻木。
陆臻的妈妈,同样不是个纯善之辈。
陆臻的母亲叫徐琳,每日有固定的工作,会在下午晚间去小镇一家著名的大排档里当厨师。
徐琳的炒菜腌制功夫是一等一的,虽是没有自主成摊,大排档每月给的工钱却实在不低。若是她拿着这些钱养活自己或是独独的一个儿子,那钱必然是绰绰有余,可她的志不在此。
从小学起,陆臻便被同学戳着脊梁骨在背地里辱骂,骂他父亲是个酒鬼,骂他妈妈是个到处捣坏他人婚姻的小三。
陆臻还小时,曾就他妈妈的事情和那些人辩驳过几句,他爸确实是酒鬼,但徐琳,却不是小三。
小三的意思他懂,是凭借自己的爱好,肆意插足他人的婚姻情感生活,破坏原夫妻幸福的人。可徐琳不是这样。
徐琳有貌有钱,尚且年轻,她从来不是主动插足者,那些和她勾搭上的男人,是主动找上门,甚至于,徐琳认为喜欢的,还会主动往别人身上花钱。
徐琳不爱自己的家庭,却爱好自由肆意、无人管束的刺激生活,她更不计较外界的流言蜚语。而那些主动找上门的男人,她也不是无所选择地见到就收,她会挑选,甚至还会拨弄,便是那些男人背后的黄脸婆找上门,她也能毫无顾忌。
陆臻懂得,那些离家男人的家庭早已破裂,他妈妈徐琳做出的事情只是把那个裂口划开地更大,彰显地更为明显而已。
不过,实情如此又怎么样呢?
哪里有人会去同情一个早就不干净的淫/娃荡/妇?又哪里会有人愿意去探究其中更深一层的原因?
再后来,陆臻慢慢长大,家庭的破碎不堪让他被迫早熟,横亘在他父母之间的关系阻碍,他也慢慢地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一直认为他父亲暴躁、酗酒、毫无理智,其实上,他不过是个懦弱又内心丑陋的男人。
徐琳嫁给他时,他把内心的丑陋懦弱掩藏地极好,他试图把自己包裹完美,尽力将自己最好的模样展现在年轻又貌美的小妻子身上。
可那种强制包裹出的完美毕竟是假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中,外层的包装在慢慢淡化,让他甚至无法控制地越来越淡……
那时候的徐琳才渐渐地发现,自己以为能够托付终生的男人给她的不过是一个假象。
陆臻觉得,或许两人在最初发现症结时,曾试图改变自己,努力地去迎合对方。可最终,这种双方面的迎合没能互相啮合,他们的感情彻底破裂。
徐琳开始内心荒芜地试图寻找自己的碧海蓝天,而陆臻的父亲,却懦弱地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愧疚和自卑中。
后来,这种自卑和愧疚慢慢发生质变,它开始变得可怖,变得无法控制……演变成了后来的放纵。
理解这一切时,陆臻初中毕业没多久,在距离小镇最近的远城码头上做着最辛苦、最无技术含量的货物搬运工。
在他初三那一年,徐琳死了。
徐琳被一个恶狠狠称她为“小三”的四十岁妇女当街捅死,鲜血渗入街道的泥石地板里,汇成一朵暗色的血花。
听闻当时街上的行人不少,有人惊吓到尖叫,有人在一旁捂眼恐慌,甚至有人看热闹,却没有人上前阻止拉架。
那妇女恨极了,徐琳连连被捅了五刀,当场断气。
后续从街坊的喧哗流言中,陆臻得知那妇女被判了刑,并且年限不短,至于是否有钱财的惩罚,陆臻什么也没受到,具体便不得而知。
那时候,陆臻上学放学会经过那条街,他总下意识地看一眼那朵血花,看着它的光泽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最终,被时光抹去。
一年后,因为再没了徐琳偶尔施舍的余钱,陆臻没能继续上学。
上学于陆臻来说可谓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心智的早早成熟决定他可能比一般的人,更能意识到上学会是一条走向不同的道路,可那条路对他而言,似乎太过狭窄了。
既然注定无法走上那条路,不如换个方向。
陆臻从小便对自己狠得下心,远城码头上,多是类似于他的年纪,早早辍学离家出卖体力的小伙子,可陆臻身上不同于他人的狠劲和冲劲,却足以让他从像相似年纪的人群中脱颖而出。
等他成为码头的二把手,已经过去了两年。
两年后,他再一次踏入那条幽深阴沉的小巷,进了屋,久无人居住的瓦房内蜘蛛丝密布,打开门,枯朽的木门摇摇晃晃,被巷口的风吹得呜呜作响,犹如月夜孤鬼的哭嚎。
他父亲早已死在一场宿醉里,连尸首都是巷子里的人帮忙卷了个铺盖草草下葬,下葬在乱葬岗,那里到处都是高低不平的土包。陆臻去过一回,因着连个足以祭拜的木牌都没找到,便再没有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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