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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眠醒过来时浑身酸疼, 手腕尤其剧痛, 哼哼着睁开眼, 竟然已是晚间了,也不知道几点钟。窗户里投下来银纱一般的朦胧月光, 月光披在床前的人身上,她嗷了一声:“谢佳期?”
“嗯。”
林未眠翻身坐起来,嘶嘶呼痛,呼吸都比往常累, 嘴上却还是不肯饶人,“你这样冷不丁地坐人家床前,很吓人的好吗。”
“饿不饿。”
林未眠绕开这个问题,弱弱问:“阿姨呢?”
“加班。”
谢佳期今天的调子有点低, 导致周遭的气压也偏低。
林未眠见了她这样,觉得有趣,打起精神嘲戏她:“怎么,小佳期想妈妈了?”
小佳期没做声,起身踱了两步,随着啪嚓一声轻响,林未眠头顶的吊灯光芒大盛,刺激得她慌忙抬手去遮。等眼睛适应了光线, 她骇然发现自己身上是脏兮兮的运动服, 啊了一声, 尴尬地跳下地来。
这可是谢佳期的床。
“那个, 对不起啊, 我可能发昏了,忘了换衣服就乱躺。”林未眠急着解释。
谢佳期眼里满是揣测,半晌她确认了,林未眠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她也没多说,浅淡一笑:“没事。”说着搭了她的肩,带她往外走。
林未眠皱着鼻子,想要甩开她,奈何只要略使劲动一动,身上就疼得不行,也就懒得抗争,随她去了。
到了客厅,谢佳期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低头问她,“饺子吃吗?”
林未眠端杯子喝口水,两只乌溜溜的眼珠盯着她打量了会儿,轻轻点头。
谢佳期开冰箱拿饺子、进厨房下饺子时,她挪了个座位,换到桌子另一边,靠谢佳期更近一点,漫不经心辟邪。只是端杯子的手越来越使不上劲,手腕生疼,任她怎么暗暗较劲,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认命地放下水杯,皱眉盯着右手手腕看,不知道那个小泪痣鬼搞了什么,踢球怎么还用到手了,现在那儿疼得一抽一抽的,拿指尖在那儿点了点,得,还烫手。
饺子很快下好了。
佳期盛了一碗,大概有七八个,放在林未眠面前,她自己坐在林未眠的对面。姜醋装在靛蓝色的和风小碟里,搁在两人中间。
谢佳期拿银筷拣了一只饺子,蘸了醋,还没开吃,先注意到林未眠的异样——拿筷子的手抖抖索索,拿起了又放下。
察觉到谢佳期的目光,林未眠尴尬了,用左手稳住右手,“唔,帕金森提前了。”
谢佳期过来,握着她手腕瞧瞧,叹口气,“起来,去医院。”
-
两个人打的车。
林未眠说叫司机容易,难免惊动顾阿姨,本来是一点小事,闹大了不美。
谢佳期也不勉强。在快车上仍握着她那只病歪歪的手腕。
对于这种黏糊糊的手拉手的举动,林未眠本来是排斥的,但谢佳期的手指凉凉的,搭在那块可以降温,很舒服。她也就乖乖让她握着。
到了医院挂的急诊,拍了片子,医生看了,说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韧带拉伤,开了点药,一口气说了几条注意事项,末了看一眼林未眠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运动服,又着眼在她胸口的校徽那里,皱眉说:“都说一中的学生是些爱学习的。”言下之意没见过玩得这么野,手都玩坏了的。
谢佳期说:“她是我们班第一名。”
医生噎了噎,没则声了,再嘱咐了两句,就让她们回家。
到了排队取药的地方,林未眠站在谢佳期身边,哼了一声:“你干嘛替我打掩护?”
谢佳期看着前方的取药窗口。
“我不会领情的。”林未眠口气硬邦邦的。
“话真多。”佳期看她一眼。
“本来就是,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林未眠还杠上了,“你撒谎做什么。”
谢佳期将单子递进去,接了药,不顾身边絮絮叨叨的小话痨,手机上叫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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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家中,林未眠想着要上药,急着去洗澡。
忙忙地拿衣服进了浴室,脱运动衫的时候,疼得咬牙,胳膊也抬不起来,呜呜有声。
外边响起敲门声,她隔着门问:“干嘛。”
“开门。”佳期的声音。
林未眠怕她有什么急事,警惕地掀开一小半,趴在门后问:“什么事?”
谁知谢佳期就那样进来了。
“你、你干嘛。”林未眠没来由紧张起来。
“就忘了?不是说了,手要尽量减少活动。”
“那我洗澡总要洗啊,能怎么办。”林未眠瞪瞪她。
“我帮你。”
“………”林未眠石化了一下,“不用。”
谢佳期却直接将浴室门关上了,口吻淡淡的,难得飚长句:“你以后不还想写东西么。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林未眠面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别扭什么。”谢佳期往浴缸里边放水,垂着眼睫毛,“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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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可真能让人误会。
那都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
那时她都还没长开,不过混沌世界里的顽劣儿童。
能一样吗。
说来也奇怪,古有孟母三迁,云筱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搬了好几次家,诡异的是,总离谢家当时的小别墅不远,甚至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某天谢家的父母带着弟弟佳树去探亲,谢佳期因为要上学就没去,春姨照料她,谁知半夜春姨娘家的弟媳突然临盆,她要去关照,临时就把谢佳期送到云筱那儿了,让她代为照管一晚。
云筱安排她俩在一个澡盆里洗白白。林未眠记得,那时谢佳期可害羞了,浑身皮肤泡得粉粉的,看都不敢看她,目光闪躲,垂着浓密的长睫毛。而她偏要让她难堪,两手捏着她的脸,故意凑到她跟前,“为什么不看我呀。你在学校不是挺能耐么。嗯?”
回想起来,她和一个地道的恶霸没区别,呼啦哗啦扇了两人一头一脸的水,还放肆大笑。从她们家的木澡盆出来,各自擦干穿好出去,云筱拿了大毛巾替谢佳期擦头发,皱眉问:“佳期不是洗过头发了么,怎么又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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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眠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劣迹斑斑的黑历史,谢佳期应该都忘了。
哪里知道她居然“铭记于心”。
她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
谢佳期上来就替她解扣子,吓得她退了两步,“你住手!”
“你你你是不是想报仇?”
“报仇?”
“对!”
佳期自顾自解开衣扣,将衬衫脱下来,搭在墙上的挂钩上,“就这样洗。别不自在。”
林未眠看着只穿打底吊带的谢佳期,脑子里轰然炸了一下。然而谢佳期的脸是那样沉稳,语气那样正派,要是她再畏畏缩缩,倒显得猥琐狷介,因此一语不发凑上前去,乖乖接受谢佳期的安排。
谢佳期穿的吊带,她则留了件运动内衣,两个人在浴缸里对坐,好像武侠里写的,一起修炼玉女心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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