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发（1/2）

古枫石屋。

石屋建在一棵巨大的枫树之下，只留着一个窗口通着光。

荆予寒和梨汐坐在石屋里的一处，静静看着自狭窄的窗口里洒过来的光束。这一串光束经了翠绿枫叶的重重阻隔，落到这里已经十分柔和了，但也恰好能让这被困在石屋里的两个人看清屋里的状况。

石屋里只摆着一张石床，一张桌子，现在他们正坐在石床上。

梨汐不愿被困在这里浪费时间，琢磨着出去的办法，只是这间困住他们的牢房都是用石头搭建而成的，方才那些人将他们送进来时，也是几个青年男子一起推才推开了石门。凭他们两个人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实在是太难了。

只是，如果公主真得被他们带到了这里，而他们又有那不成文的野蛮规矩，那公主是不是……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口中所谓的加入他们青瑶一族意味着什么，若是语枫那样的异地女子无意间来到了这里，只怕是被他们逼着嫁给当地人。

可是，语枫又怎么会同意？她心里明明——

梨汐垂着浓黑的眼睫悄悄瞧了一眼已经和自己紧贴着坐着的荆予寒。

荆予寒又稍稍朝梨汐坐近了些，瞅着梨汐脸上担忧的神情，问：“你是在担心语枫？”

梨汐只觉得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反问道：“难道寒兄不担心？”

他看上去真得很从容，从容的像是一点也不在乎离开他们视线已久的荆语枫似的。只是梨汐心里明白，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若说此刻明明知道语枫可能出了事，他还能这般坦然，那只能有一个解释，是他担忧过度所以已经神志不清了。

“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荆予寒只觉得梨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是带着点疑惑，又有点同情。

“没有，殿下，您坐得离臣太近了，不合尊卑礼仪。”梨汐一个劲儿站起身，由着荆予寒一个人坐在石床上。

荆予寒扯了扯她的衣袖，拽着她又坐在了自己的旁边，还不停劝着她：“梨汐，我都和你一起被关在这里了，这个时候我们还讲究什么尊卑礼仪啊？我们并排坐着，也不会有人瞧见的。”

梨汐还是觉得自己这心里跟堵了一块石头似的。殿下他明明对自己的“妹妹”有好感，这些日子来却对她也这么亲近，是真得不拿她当做女子看了吗？

也是，她这样一个负有一身功夫的女护卫，无论从外貌上还是气质上看，都不像是个女孩子。

梨汐又有意挪远一些，这时候荆予寒却突然开口：“梨汐，别动！”

梨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他的话她一定会听的。她还是不自觉地安静下来了，由着荆予寒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究竟想干什么？

荆予寒凑近梨汐后，伸出手抓住了梨汐的头发，盘着的发髻已经有些松了，披下来的头发也有些乱了。

“梨汐，你怎么就不知道打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呢？你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呢？”

明明是谴责的话语，但却令梨汐感受到了一种温暖。原来，还是有人将她当做女子看待的。之前和同门一起训练时，每次都是她表现最好，那些人早就对她敬而远之，见了她也不喊“漆雕姑娘”或者“漆雕师妹”，只是恭恭敬敬地叫着“漆雕护卫”。恭敬到令她心寒。

荆予寒也不询问她的意见，直接就将她的发髻散下来，将自己的手当做梳子替她梳理着头发。

自宫内出发之前，他也曾亲自替她梳过一次头，所以这回梨汐没有那么抵触了，也不说话，只静静享受着他的指尖摩擦在自己发间的舒适痒意。

梨汐的头发够黑，却不够顺，有些自然的弯曲，是由多年来将头发盘紧然后又压在护卫帽中造成的。看上去远不及语枫一头乌黑的直发好看。

荆予寒捋过梨汐的一缕头发，直接问她：“梨汐，若是让你日后不再作护卫的装束，不再去戴那护卫的帽子，你可愿意？”

“殿下？”梨汐不懂他的意思。她自觉这几次她是没能完成好他交给自己的任务，但她此生早已将他视为自己的主子，他们护卫一旦认定主子后，是一定要追随主子终身的。殿下这样说，莫不是要赶她走了？是她没有尽到护卫的责任，但她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她不想离开他啊。

荆予寒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只怪自己没说清楚，这下又让她误会了。

“梨汐，我不是说从今以后不让你当我的护卫了。我想说的是，日后你可以接着当你的护卫，但是你可以不必再捉着护卫装扮，甚至，如果你想重新穿上女装，也是可以的。就算回到了宫里也是这样，只要我同意，没人敢说你什么。只是，还得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不！殿下，我等护卫向来以最严谨的规矩要求自己，若不是遇到特殊情况，是不会脱下这一身护卫服装的。于我等而言，除去护卫装扮，是对先师的不敬，还请殿下谅解。”梨汐披着一头梳到一半的头发站在了荆予寒面前，朝他行着礼。

“梨汐，要我怎么说，你才肯听我的呢？我希望你可以活得很开心，不那么压抑，护卫的信仰可以放在心里，可你终究是个女子，也应该有机会像这正常的女子那样活着，你懂吗？我让你除去护卫服饰，是希望你能将自己的头发放下来，不再盘得紧紧的，压在帽子里，也是希望你能从束缚中走出来。”荆予寒也站了起来，直接站到了她的面，轻轻抚弄着她的一缕曲发。

原来，殿下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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